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定場詩(第2頁)
於是,三言兩語,足足八千顆虯珠就換了主人,從淥水坑變作了落魄山。
送禮的人開心,收禮的人高興,皆大歡喜。
需知品秩最次的虯珠,也能賣出一兩顆小暑錢,而一顆上等虯珠,能夠點綴龍女仙衣湘水裙,可算畫龍點睛之筆,缺了虯珠的湘水裙,便如瓷器裡邊的民仿官,差了太多意思,兩者價格懸殊。而一串仙家精心煉製的虯珠手釧,便是上五境女修都願意常年戴在手上,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姜尚真說道:“我打算近期拉著你先走一趟彩雀府,估計那些紡織娘,接下來有的忙了。我們山主的有些話,還是很到門的,比如做人總不能一直虧著錢講道義,也該她們掙點錢了。”
米裕在浩然天下首先落腳的道場,不是落魄山,而是北俱蘆洲彩雀府。以姜尚真在北俱蘆洲“金字招牌,雷打不動”的口碑,他若是獨自登門,結局如何,可想而知。
原來姜尚真準備將掌上明珠手釧和龍女湘水袍的兩門大生意,都交給她們編織,一方面她們的修行路數和立身之本,本就是吃這碗飯,從事這個行當的。加上之前陳平安從嫩道人那邊得手了一部蠻荒金翠城編織法袍的秘籍,早就轉交給了彩雀府。
姜尚真說道:“再就是柳赤誠那邊,也要談談看。”
只因為閣主柳道醇失蹤了千年之久,梳妝鏡的價格一直往上漲,等到那位喜穿粉色道袍、在山上招搖過市的柳城主,重新露面,最開心的,當然是那些道齡不長的年輕女修,不料很快柳赤誠就放出話來,搬出白帝城的琉璃閣,還是琉璃閣嗎?不是了。那還燒製鑄煉什麼梳妝鏡。
姜尚真笑道:“有了這三件東西作為鎮店之寶,還有穩定的貨源,桐葉洲的包袱齋買賣,就穩當了,有機會討個開門紅。”
按照山主跟包袱齋祖師爺張直的約定,將來的桐葉洲,不僅限於那條大瀆兩岸的每座仙家渡口、客棧,而是可以理解為整座桐葉洲有山上買賣的地方,屆時都會出現一座包袱齋。
米裕說道:“彩雀府可以接,但是最好拉上浮萍劍湖一起,免得出現意外。”
酈採在北俱蘆洲,人緣極好,彩雀府有浮萍劍湖幫襯,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姜尚真點頭笑道:“我就說米劍仙是有經商天賦的。”
米裕笑了笑,不當真。
姜尚真緩緩說道:“除了你跟董水井,我還選中了幾個爭取可以長遠合作的對象,比如柳赤誠,天謠鄉劉蛻,扶搖宗劉幽州,騾馬河家主柳勖,雨龍宗納蘭彩煥,雲霞山的蔡金簡,老龍城的苻南華。此外還有流霞洲青宮山,中土神洲的玄密王朝和九真仙館,北俱蘆洲大源王朝,以及一撥去過春幡齋的船主,具體怎麼談,我還要好好謀劃謀劃。”
米裕聽著一大串的人名、道場,咋舌不已,“搞這麼大陣仗?”
姜尚真微笑道:“我要讓落魄山在三五百年之內,成為浩然天下最富有的宗門,沒有之一。”
米裕讚歎道:“志向高遠!”
姜尚真沉默片刻,說道:“米裕,既然我們是朋友,我就要提醒你一句難聽的話了。”
米裕說道:“你說。再難聽的話我都聽過。”
過倒懸山,來到浩然天下這邊,趕赴老龍城戰場也好,在破境一事開始上心也罷,其實米裕目的都只有一個。
不想讓別人覺得避暑行宮隱官一脈的劍修,是個劍術平庸的沒膽廢物。
米裕不怕捱罵,不怕家鄉的冷眼嘲諷,只怕什麼都不懂的外人們,因為自己而看輕了年輕隱官,看輕了隱官一脈和劍氣長城。
到了落魄山,一個人和一件事,都讓米裕如釋重負,人,正是姜尚真,原來竟然真有人在山上的口碑,能比米繡花更差。
再就是正陽山某位老劍仙的閉關,竟然能耗時幾十年之久,也才辛辛苦苦熬出個玉璞境。這件事讓米裕大開眼界,此外落魄山有“姜賊”當首席供奉,米裕的一顆道心就沒那麼沉重了,所以米裕對姜尚真還是十分心生親近的。
曾經認為遙不可及的飛昇境,如今的米大劍仙,偶爾也敢想一想了。
姜尚真說道:“不要始終帶著巨大的愧疚在浩然天下這邊修行練劍,不要把在浩然天下的每一次破境,視為米裕對劍氣長城的背叛。”
米裕默不作聲。
柴蕪給米裕遞過去一碗倒滿的酒水,“喝酒。”
大地之上,佈滿言語和文字,大概所有的沉默,都是一條地下河,河中流淌著無法言說的哀傷,不為人知的遺憾。
謝狗揉了揉貂帽,以心聲詢問凌薰,“臨濟四賓主,曹洞五君臣,曉得麼?”
凌薰一頭霧水,下意識詢問道侶郭渡,“白景前輩在說什麼?”
郭渡便與她大概解釋了一番,不過郭渡自己也是聽說過幾個名詞,只知道是佛家的說法,真意如何,全無理解。
謝狗說道:“回到落魄山,記得找我談一次。”
她早就看出了凌薰脩道癥結所在,不趕緊解決個主次之分,凌薰想要躋身仙人,呵,難如登天。
謝狗手邊剛好有一門斷了香火的遠古道法,可以傳授給凌薰,還算對症下藥,至於成與不成,還得看凌薰的造化。
凌薰有些猶豫,不覺得自己跟白景能聊什麼,最重要的,還是她對“白景”這個道號就很發怵。
郭渡大喜過望,搶先答應下來,與這位落魄山次席供奉連連道謝。說實話,白景當供奉,總覺荒誕。
謝狗大手一揮,“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身為祖山次席,善待下宗供奉,是題中之義,你們不必道謝。”
凌薰不知如何接話,郭渡是老江湖,一樣
謝狗打官腔,讓郭渡和凌薰感到彆扭,其實也正常,別說是他們,便是姜赦和五言這雙道侶,也覺得莫名其妙。
梅龕詢問弟子,“如果有一天,隱官要求你去蠻荒戰場,你會怎麼回答?”
梅澹盪思索片刻,說道:“只要隱官不是故意讓我去送死,都可以答應下來。”
梅龕突然說道:“你覺得竹素如何?”
梅澹盪看了眼她,梅龕自顧自笑起來,“不著急。”
梅澹盪也重複了一句不著急。
梅龕似有所悟,感慨道:“隱官說得好,修行一事,總是先聞法才知道,去踐行再證道,最終得道,得大自由。”
梅澹盪說道:“小陌先生和白景前輩,願意那麼信任隱官,自然不是沒有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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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廟內出現了一位氣態清冷的女子,身邊帶著一位怯生生的嬌憨少女,先前得到封姨的“感召”,她們手忙腳亂,臨時開啟了一場祖師堂議事,實在是不敢耽誤封姨太多光陰,擔心被封姨誤會她們架子大,所以匆匆忙忙下了決斷,便讓她們兩位女子花神,手持福地印璽,一起以花神廟神像作為渡口,跨洲“降真”於此。
不曾想除了封姨,還有擁有新晉水君、新十四、唯一真龍三重身份的王朱。兩位花神的壓力一下子就更大了。
她們不敢缺了禮數,主動與封姨和東海水君施了個萬福。封姨無動於衷,王朱也只是點頭致意,就當回禮了。
氣氛明顯有幾分凝重,封姨率先開口,笑眯眯道:“福地花主親臨,很給面子了,不錯不錯,很有誠意,看來可以談。”
王朱似笑非笑。
眼前女子,道號玉霄,化名羅浮夢,是百花福地的四位命主花神之一,品秩很高,卻還不是花主。
梅花花神無奈道:“封姨不必故意說這些,你我心知肚明,不是花主不想來,而是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