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八十八章 粉墨登場(第2頁)


但是阮邛被一件東西牽扯到了心神。

有人一晃那物件,阮邛立即就感受到了物件之內,蘊藏著的磅礴劍氣,精純且浩瀚,尤其是感覺極其熟悉,透著一股親暱和哀傷,關於此事,阮邛在宗門內修行多年,雖然從未親眼看到,但早有耳聞,所以立即從鐵匠鋪子趕來。

此時看到那人比凡俗夫子還不如的作態,阮邛對此非但沒有譏諷之意,反而多出一絲凝重,問道:“可是神仙台魏晉?”

跌落小溪的漢子一陣撲打,好不容易才站直身體,從溪水裡撿起那隻酒壺後,摘下頭頂斗笠甩了甩,抬頭看著那個罪魁禍首,沒好氣道:“我叫阿良。”

阮邛居高臨下盯著他,充滿審視意味,問道:“能不能借我喝兩口酒?”

漢子一把丟出酒葫蘆,高高拋向阮邛,“有何不可?不過記得還我。”

阮邛接過酒壺,喝了口酒,笑問道:“竟然不是五黃酒?”

漢子一聽到這個就火大,白眼道:“漲價了。”

阮邛哈哈大笑,丟回酒葫蘆,問道:“你怎麼來得這麼快?我還以為最快也得一旬左右。”

自稱阿良的漢子溼漉漉走上岸,一邊罵罵咧咧道:“你管得著?聖人了不起啊。”

阮邛問道:“要不要去我鋪子坐坐?我女兒對你仰慕得很。”

阿良指了指自己,笑呵呵道:“對我?那你女兒眼光真好。”

阮邛似乎早就曉得此人的荒誕不經,問道:“莫非這次是你負責龍脊山一事?”

阿良擺擺手,“不是我,另外有人。”

阮邛看著興致不高的斗笠漢子,突然笑了起來,“難不成北上途中,你遇上了那位小道姑?”

阿良臉色如常,“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阮邛心中嘆息,不再試探,也不再多說。

阮邛出身的風雪廟,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劍修,年輕且天才,極少待在宗門,哪怕是風雪廟內,也有人不知道此人姓名。他年少時被一位下山遊歷的風雪廟老祖相中,收為閉關弟子,所以輩分極高,使得他第一次上山的時候,不過及冠之齡,好些百歲高齡的修士都得乖乖喊他一聲師祖,後來那位風雪廟的中興老祖,破關失敗,加上這一脈人才凋零,年輕劍修就與風雪廟關係更加疏遠了。

此人動輒行走江湖七八年,除了師父忌日的時候才會偶爾出現在宗門,仍是獨來獨往,哪怕回到風雪廟,也從不與人打招呼。聽說他很早就得到一隻價值連城的養劍葫,可他竟然不用來溫養飛劍,反而暴殄天物,用來裝醇酒千百斤,一年最少有半年喝得大醉酩酊,因此被譽為醉酒劍仙人,一喝醉就由著一頭雪白毛驢馱著,毛驢走哪裡是哪裡。

阮邛在脫離風雪廟之前,聽說此人不知為何,對一位被譽為“福緣冠絕一洲”的年輕道姑,一見鍾情,從此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沒奈何郎有情妾無意,貌美道姑根本無心尋找道侶,此事就成了一樁轟動寶瓶洲的山上趣聞。

阮邛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有勞你送他們去大驪野夫關了。”

那漢子點了點頭。

阮邛抱拳告辭,身形一閃而逝。

唯有柳樹枝頭輕輕搖晃。

朱河小心翼翼問道:“阿良……前輩是風雪廟的仙人?”

漢子牽著毛驢,懶洋洋道:“我跟風雪廟不熟。”

朱河笑著,一點也不尷尬。

世間武人,對於練氣士可能觀感都不好,但是對於風雪廟和真武山的修士,那還是要伸一下大拇指的。

之前朱河可能會覺得此人口氣比天大,姿態矯揉做作,可在聖人阮邛這趟來去之後,朱河現在回頭再看,眼前這位相貌平平的斗笠漢子,就真是真人不露相,神仙大隱隱於市。估摸著那柄綠色竹鞘長刀,肯定是一把只要拔刀出鞘,就會是驚世駭俗的神兵利器。

阿良喝了一大口酒暖身,對陳平安說道:“那個小姑娘回來了。”

陳平安轉頭望去,不但李寶瓶和朱鹿原路返回,還有兩張熟悉面孔,和一頭兩側懸掛沉重行囊的騾子。

李槐和林守一。

陳平安小跑過去,李寶瓶一臉悶悶不樂,朱鹿嗓音清脆開口道:“這兩個孩子是我們半路遇上的,說是要跟小姐一起去山崖書院求學。咱們老祖宗剛才現身打過招呼了,讓我回頭找你們。”

陳平安不去問朱鹿所謂的老祖宗是誰,望向鬼頭鬼腦的李槐和落魄貴公子似的林守一。

李槐硬著脖子,理直氣壯道:“我不跟著你們混飯吃,難道在小鎮當乞丐要飯啊。”

林守一依舊是冷冷的樣子,道:“富貴險中求。”

李寶瓶冷哼道:“你們可以從東門出發,自己去書院啊。憑什麼小師叔和我要帶上你們兩個拖油瓶?”

李槐怒道:“李寶瓶!我們好歹是同生共死過的患難之交!”

林守一沒有李槐這麼無賴,坦誠道:“我和李槐別說山崖書院,就是大驪邊境都走不到。”

陳平安點了點頭,用手輕輕按在李寶瓶頭上,阻止她說話,然後問道:“那石春嘉和董水井兩個,是不是確定不來了?”



林守一解釋道:“壓歲鋪子那邊,有人會帶石春嘉去京城,董水井聽說以後小鎮鄉塾會再開起來,就在鐵匠鋪子頂替你的短工。”

陳平安看著李寶瓶、李槐和林守一三個學塾蒙童,笑道:“那就一起動身趕路。”

阿良把那頭白色毛驢從溪畔牽回來,看到李槐林守一後,一臉不情願道:“多帶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就算了,可是你們兩個兔崽子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