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相談甚歡(第2頁)
於祿神色平靜,“那你要我如何?我是盧氏太子不假,可我父皇一向獨斷專行,不過是害怕那些空穴來風的讖語民謠,擔心東宮坐大,就要把我趕去敵國大驪的書院求學。我既從未掌權執政,我也從未跟廟堂江湖有任何牽連,一心只讀聖賢書而已。謝謝,你說,你要我如何?”
少女被於祿的冷淡姿態刺激得更加失態,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道:“我姓謝,但我不叫謝謝,我叫謝靈越,是你們盧氏王朝最年輕破開五境瓶頸的練氣士!是風神謝氏子弟!我恨你們盧氏皇室的昏聵庸碌,但是我更恨你這個太子殿下的隨波逐流,給大驪國師這個大仇人當僕役,竟然還有臉皮心甘如怡,若是你們盧氏先祖泉下有知……”
於祿臉色如常,依然是平緩的語調,打斷了少女的指責,“你謝靈越若是有風神謝氏子弟的骨氣,怎麼不去死?如果覺得自殺不夠英雄氣概,可以光明正大刺殺國師崔瀺,死得轟轟烈烈,多好。”
於祿轉頭望向不遠處冷眼旁觀的草鞋少年,笑問道:“陳平安,我可以跟你借一百兩銀子嗎?我好給謝女俠謝仙子建一座大墳,以表我心中敬佩之情。”
陳平安看了眼高大少年,又看了眼修長少女,“如果還想要好好活著,為什麼不好好活著呢?”
陳平安想了想,繼續道:“我隨便說一點自己的感受啊,可能沒有道理,你們聽聽就好。如果有些賬暫時算不清楚,那就先放一放,只要別忘記就行了,將來總有一天能夠說清楚,做明白的。”
陳平安看著兩個身份尊貴的盧氏遺民,一個是差點坐龍椅的太子殿下,一個是王朝內最天才的山上神仙,陳平安知道自己的勸架理由,他們可能半點也聽不進耳朵,這不奇怪,憑什麼要聽一個在泥瓶巷長大的土鱉傢伙?
但是陳平安此刻看著真情流露的兩個人,謝謝不再那麼冷漠疏離,會氣得哭鼻子,於祿不再那麼和和氣氣,會拿言語刺人。陳平安雖然不是幸災樂禍,但確實知道這個時候,才覺得站在自己身前的兩個傢伙,有了些自己熟悉的人氣。
所以覺得自己最不擅長講道理的陳平安,使勁搜腸刮肚,這才勉為其難加了一句:“你們比我學問大多了,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事情的,像我,最怕的事情,就是當我有一點本事,能夠決定別人命運的時候,尤其怕自己覺得是道理的事情,其實沒有道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比如生死關頭,什麼都沒得選擇了,那是沒法子,該出手就出手。只是其它情況下,千萬千萬別隻跟著當下的心思走,被‘我覺得是如何如何’牽著鼻子走,阿良說過什麼事情都要多想一個‘為什麼’,我覺得很對。”
“所以我要讀書識字,其實我知道,我跟李寶瓶林守一討教學問的時候,或是跟李槐一起在地上練字的時候,你們兩個打心眼看不起我。我要讀書,要從書上學道理,我要看更多的人,走過更多的地方,就像阿良那樣,敢拍著胸脯說,我看過的大江大河比你們吃過的鹽還多,只有這樣,我以後……我只是說如果萬一啊,真有那麼一天,我有了風雪廟魏晉這位陸地劍仙一般大小的本事,那我出劍,殺人也好,救人也好,一劍遞出去,一定快得很!或者我練劍沒出息,練拳還湊合的話,那一拳揮出去……”
說到這裡,陳平安滿臉光彩,像是想到了自己的“那一天”。
酣暢淋漓出劍,痛痛快快出拳!
曾經有個戴斗笠的漢子,總是打趣陳平安,你是翩翩少年郎唉,每天有點笑臉行不行?心思這麼重多不好?
陳平安其實次次都很鬱悶,很想大聲告訴那個傢伙,我也想啊,可我現在做不到。
於祿始終坐在原地,謝謝氣勢洶洶坐回原位,不過沒了先前要跟於祿拼命的架勢。
於祿看著心平氣和的陳平安,笑著好奇問道:“陳平安,你不是挺會說嘛,怎麼跟李寶瓶李槐他們從不講這些?”
陳平安回答道:“我跟他們熟,不用講什麼道理。”言下之意,自然是我陳平安跟你們不熟,所以才需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於祿頓時吃癟。
謝謝臉色冷漠,可是嘴角微微勾起,又被她強行壓平那點弧度。
謝謝小心翼翼瞥了眼坐在井口發呆的崔瀺,猶豫片刻,緩緩道:“我本來是中五境之中觀海境的練氣士,只差半步就可以躋身第八境龍門境。只是淪為遺民之後,一位心腸歹毒的宮中娘娘,她派遣了你們大驪一位著名劍修,使用秘法,在我幾處竅穴釘入了困龍釘,害我只要驅使真氣就會痛不欲生,而且哪怕拼著後患無窮,也只能發揮出四五境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