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姑娘請自重(第2頁)
這算是哪門子的開誠佈公?
陳平安有些摸不著頭腦,可是在心中打定主意,絕對要對此人敬而遠之。
這傢伙不但模樣如女子絕色,嗓音也清脆悅耳,難分雌雄,之前“無意間”一起遊覽捉放亭,他的言行舉止,一看就是性子跳脫、不按常理行事的人,陳平安雖然不反感此人的裝束、性情和癖好,但是也不希望有人打破自己的平靜生活。
那人雙手負後,十指交纏,下巴微微翹起,眯眼望向陳平安,姿態嬌柔,比女子還要風流,柔聲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都要把真相說出來,我呢,姓陸名臺,陸地的陸,上陽臺的臺,是中土神洲的陸氏子弟,在家族內不怎麼受待見,就自己跑出來遊歷天下了,走了浩然天下九大洲裡的五個了,原本我是不打算去桐葉洲的,可如今實在囊中羞澀,就想著能找個蹭吃蹭喝又不覬覦我美色的好人,我覺得你就是,反正已經欠了你一枚穀雨錢,不介意多欠一枚,說不定到了桐葉洲,我路上踩到狗屎,就能把錢還你,順便還可以掙到回家的路費。”
自稱陸臺的他見陳平安面無表情,顯然根本不願意相信他這套鬼話。
他嘆息一聲,“好吧,實話實說,我出身陰陽家,精於占卜算卦,兜裡沒錢是真,掙不到錢是假,但是我欠了你一顆穀雨錢後,給自己算了一卦,是東遊吞寶、桐葉封侯,上上卦,此卦的意思很粗淺,但是以防意外,我仍是在這裡待了足足兩旬,這就是之前我說‘守株待兔’的由來,最後見到了你,我就知道,這趟老祖宗顯靈保佑的桐葉洲之行,不去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陳平安沒有惡言相向,更沒有流露出絲毫不耐煩的神色,而是用一種打商量的和善口氣詢問道:“陸公子,你循著大吉卦象去往桐葉洲,我當然不會攔著你,也攔不住你,但是你我二人,能不能各走各的?若是陸公子你急需錢財,我可以再借給你一些小暑錢……”
他突然打斷陳平安的話語,語氣神色俱是天然嫵媚道:“什麼陸公子,為了少些麻煩,你喊我陸姑娘就行了,不然別人看我的眼神,會很怪的。”
陳平安頭皮發麻。
你既然介意別人看你的眼神,怎麼就不介意我如何看你?
陸臺竟是開始撒嬌,“陳平安,行行好?捎我一程嘛?我可以對天發誓,如果對你有任何壞心思,就被天打五雷轟,被丟進雷澤泡澡,被鎮壓在穗山底下,被拘押在深海龍宮的熔爐之中,被流放到萬里無人煙的荒涼秘境……”
嘴上鬼話連篇,他還伸出一隻比女子還要修長白皙的手,試圖扯住陳平安的一條手臂。
陳平安一身雞皮疙瘩,顧不得什麼客氣不客氣,拍掉陸臺的那隻手,義正辭嚴道:“公子……陸姑娘請自重!”
陸臺悻悻然收回手,站在原地,咬著嘴唇,眼神幽怨,泫然欲泣。
陳平安轉身就走。
陸臺如影隨形,陳平安停步他就停步,陳平安轉頭,他就轉頭,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柄玲瓏精巧的小銅鏡,手指間還捻著一隻打開的胭脂盒,如美人在閨閣對鏡梳妝。
這幅畫面,看得對他還算知根知底的陳平安,只覺得毛骨悚然,倒是四周許多男子練氣士,眼神盪漾,一些個上了歲數、道行高深的金丹元嬰,哪怕依舊看穿陸臺的障眼法,知曉了他的男子身份,可眼神依舊炙熱。
修行路上,漫漫長生,百無禁忌。
陸臺就像一個可憐兮兮的棄婦小娘,不敢對負心漢抱怨什麼,只敢這麼戀戀不捨地跟隨。
四周視線充滿了玩味。
陳平安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噁心人不償命的陣仗,一肚子火氣,可又拿這個陸臺沒轍。
隨著渡口前方不斷有人憑空消失,陳平安才意識到吞寶鯨的登船地點,就是鋪在地上的一幅幅錦繡地衣,當時購買渡船玉牌,分“雲在峰”、“旖旎園”、“碧水湖”三種,價格不一,陳平安選了居中的碧水湖,此時看那三幅地衣,景象迥異,有云霧飄渺,一峰獨出,有碧波浩渺,一棟棟湖上屋舍,星羅棋佈,有花團錦簇的庭院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