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三百零五章 遠觀近看(第2頁)


阮秀背書一般,一鼓作氣說完這些言語,謝靈笑了起來。

徐小橋和董谷也有些眼神異樣。

阮秀嘆息一聲,有些洩氣,“這些道理,都是我爹要我死記硬背的,難為死我了。”

謝靈笑得合不攏嘴。

徐小橋和董谷會心一笑。

阮秀叮囑道:“董谷,回頭你自己挑一個風水寶地和良辰吉日,到時候我和謝靈會準時出現。”

董谷使勁點頭,心情激盪。

阮秀從袖中拿出一塊繡帕包裹,沒有打開,對三人說道:“都回了吧。”

謝靈就住在山上,董谷卻是在山腳結茅修行,徐小橋更是住在龍鬚河畔的劍鋪,阮邛訂立規矩,不準修士隨便御風遠遊,所以可憐徐小橋和董谷都要步行下山,阮秀隨口道:“龍泉劍宗弟子,想御風就御風,想御劍就御劍,自家地盤,誰管你這些?我爹?他不管這些,他只管你們能不能躋身金丹境,以後能不能成為上五境修士。”

阮秀補充道:“這些話,是我自己說的啊,可不是我爹教的。”

三人各自散去。

阮秀蹲下身,捻起一塊桃花糕丟入嘴中,笑得一雙眼眸眯成月牙兒,然後使勁睜開眼睛,儘量讓自己嚴肅一些,望向那條土狗,她腮幫鼓鼓,含糊不清道:“要珍惜現在的好日子,別總在街上對人瞎嚷嚷,耀武揚威的,很好玩嗎?聽說有一次還差點咬傷了行人,要你老老實實看家護院,你為何擅自跑到這座山上來?希望我護著你?”

阮秀揚起一隻手,“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這條土狗立即匍匐在地,嗚咽求饒。

阮秀依舊眼神冷淡,瞥了它一眼,“如果不是他的緣故,我可以吃好幾天的燉狗肉了。”

土狗的背脊顫抖起來。

阮秀站起身,指了指下山的道路,“連那些個練氣士,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你本來就是一條狗,要造反?下山看門去!”

土狗嗖一下,拼了命奔跑離去。

之前靈智稍開的它,只覺得她可愛可親,直到這一刻,它憑藉本能,才發現她對自己,其實從未有過半點憐惜、親近之意。

阮秀嚼著第二塊桃花糕,一隻手託在腮幫附近,免得那些零碎糕點掉在地上。

這麼好吃的東西,真是百吃不厭。

就是不知道將來那些江河神祇,吃起來的滋味,比不比得上桃花糕。

聽爹說他們的金身,最是補益她的自身修為。

嘎嘣脆。

這位秀秀姑娘,有些嘴饞了,她趕緊擦了擦嘴角。

————

作為最早盧氏王朝的藩屬之一,大驪王朝崛起之前的早期,曾經伴隨著無數的屈辱和隱忍,而成功滅掉看似無敵的盧氏王朝,無論是國力還是信心,都是一道顯著的分水嶺,這場浩大且持久的戰事落幕後,大驪王朝從廟堂高官,無論文武,到邊關將士,再到黎民百姓,都樹立起了無與倫比的信心。



這才是大驪鐵騎南下征伐的最大底氣所在。

但是在這期間,又出現了一些意外,讓打慣了死戰、苦戰的邊關大將,以及在京城運籌帷幄的兵部大佬們,都有些哭笑不得,那就是大驪邊軍中的底層士卒,甚至是中層將領,最早對於這趟南下,出於百戰老卒的謹慎,所以充滿了

可先是北方頭號大敵,大隋高氏龜縮避戰,然後是黃庭國在內數個藩屬國,皇帝君主主動出城,向高坐馬背之上的大驪武將交出傳國玉璽,各地只有零零星星的反抗,這使得能征善戰的大驪邊軍,有些懵,感覺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再往南,戰事稍稍頻繁起來,開始有了一股股數目可觀的敵軍人馬,或在開闊地帶,集結精銳,主動與大驪邊軍決一死戰,或依託雄關險隘、高城巨鎮,固守不出,或是數個小國之間發起聯盟,共同對抗勢如破竹的大驪邊軍。

大驪對此,除了幾場硬碰硬的城外大戰,攻堅戰,更多是用了驅狼吞虎之計,在這期間,無數潛伏在各國的大驪死士、諜子,發揮了巨大作用,無數的親人反目成仇、至交好友揮刀相向,一股股江湖勢力在國境內揭竿造反、蜂擁而起,一位位國之砥柱的文武重臣突然暴斃。

於是大驪南下,戰功無數,曾經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的滅國之功,唾手可得。

一支支鋒芒畢露的大驪精銳,在寶瓶洲北方往南,齊頭並進,以戰養戰,愈發勢不可擋。

大驪皇帝頒佈了一道密旨,紛紛傳至各位大將軍帳。

在打到寶瓶洲中部的綵衣國北方邊境線之前,大驪兵馬的攻城伐地,諸位統兵將領,一律便宜行事,無需兵部的文書勘定。

“諸位,馬蹄只管向南踩去!慶功一事,先以敵人頭顱做碗,鮮血為酒,京觀為桌,豪飲之!”

一向極少真情流露的皇帝陛下,竟然在聖旨上用瞭如此感性的措辭。

這讓那些本就殺紅了眼的大驪武將,如何能夠不熱血沸騰?

在陣陣雷鳴的大驪馬蹄之後,是藩王宋長鏡帶著一支嫡系大軍,不急不躁,緩緩推進。

以及更後邊暗中南下的國師崔瀺,親自負責將一位位大驪文官,安排進入各大更換了城頭旗幟的城池。

寶瓶洲的北方諸國,就像一灘爛泥,被人踩得稀爛。

騎卒匯聚了西河國北方精銳的一座重鎮,終於破城了。

這場仗,延續了三月之久,大驪邊軍打得很辛苦,只說那些路上補充進入隊伍的別國兵馬,加上西河國北方投誠的駁雜勢力,十不存三。

但是攻破了這座足可稱為雄偉的西河國第一邊鎮,西河國韓氏的國祚就算斷了,這就是事實。

一場苦戰好不容易打贏了,這支大驪兵馬的氣氛卻有些沉重,不僅僅是傷亡一事,還有就是另外一支由某位上柱國領銜的大驪兵馬,趁著他們啃西河國最硬的骨頭,竟然越界進入西河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將十數座空虛城池,給一鍋端了,據說馬上還要直撲西河國京城。

為他人作嫁衣裳,誰都高興不起來。

不少滿身鮮血的武將都跑到主將跟前訴苦抱怨,主將只是聽他們發牢騷,並未表態。

在一隊數十人的精銳扈從護衛下,一位披掛普通騎卒制式輕甲的男子,緩緩入城,看著硝煙四起的城池景象,男人臉色堅毅,並沒有因為屬下的群情激憤,而影響心態。

這位領軍武將,叫宋豐。

是一位大驪宋氏的皇親國戚,年僅三十,這位年紀輕輕的國公爺,其實與當今陛下的那支正統血脈,其實隔著有點遠了,但是口碑極好,投軍入伍已有將近十年,在那之後就很少返回京城。

宋豐不是那種親身陷陣的猛將,畢竟尊貴身份就擺在那裡,哪怕宋豐自己願意涉險,下邊的人估計都要死死阻攔,一旦宋豐死了,誰都擔待不起。好在宋豐也不在乎那點虛名,在這種事情上,從未讓麾下將領為難過。

十來年戎馬生涯,朝夕相處,如今手握大權的身邊將領,起先可能只是伍長之流,對於主將宋豐,願意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半點不誇張。

這場攻城戰,雙方修士也廝殺得極為慘烈。

宋豐麾下的練氣士,大驪朝廷安排的隨軍修士,和他自己招徠的供奉客卿,總計三十餘人,死了將近半數。

這種慘痛戰損,幾乎抵得上之前南下所有戰事了。

宋豐當下身邊,只有兩位練氣士模樣的人物貼身護送。

一個腰間懸掛扎眼的大驪太平無事牌,是一位袒胸露背的魁梧壯漢,身高九尺,手持兩把摧城錘,胯下坐騎,要比重騎軍的戰馬還要大上許多,壯漢除了那塊玉牌,腰間還掛著兩顆鮮血淋漓的頭顱,是攻城戰中的戰利品,頭顱的主人,生前都是西河國北境赫赫有名的練氣士。

相較這位壯漢的威風八面,另外一人就要不起眼太多了,是個瞧著比主將宋豐還要年輕的男子,身穿一襲灰撲撲的棉衣長袍,長了一張英俊的狐狸臉,對誰都笑眯眯的,腰間挎長短兩把劍,劍鞘一黑一白。

棉袍長褂的年輕男子雙手攏袖,縮著脖子,意態懶散。

左前方的城中遠處,有劍光沖天,那壯漢哈哈大笑,縱馬前奔,轉頭對宋豐笑道:“大局已定,難得還有漏網之魚,去晚了可能連殘羹冷炙都沒了!將軍自己小心,可別掉下馬背啊。”

這位架子極大的隨軍修士,是近期進入這支軍隊的高手,傳聞曾是某位宮中大人物的嫡系心腹,因為那位大人物失勢了,才不得不離開京城撈點軍功,此人見慣了京城權貴,對於一個外放邊關多年的宋氏宗親,並不算如何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