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出劍而已(第2頁)


大街被那道劍氣分成左右,若是有人在街道兩側,就會發現一瞬間,街對面的景象都已經模糊、扭曲起來。丁嬰已經退出三丈外,腳跟擰轉,側過身,雪白劍罡從身前呼嘯而過。

如遊人觀看拍岸大潮。

側身面對第二劍的丁嬰一拍掌,雙腳離地,身形飄蕩浮空,躲過攔腰而來的洶洶劍氣,一掌剛好落在長氣劍身之上,掌心與劍神觸碰在一起,如磨石相互碾壓。

丁嬰皺了皺眉頭,手心血肉模糊,驟然發力,屈指一點長氣劍,身體借勢翻滾,向後飄蕩而去。

只是失了先機的丁嬰,想要擺脫陳平安,並不容易。

陳平安下一次六步走樁,第一步就踩在了離地寸餘的空中,第二步就走在了離地一尺的地方,步步登天向上,與此同時,鬆開長氣劍,化作一道白虹激盪而去,追殺丁嬰。

這當然不是陳平安已經躋身武道第七御風境,而是取巧,向長氣劍借了勢,憑藉一人一劍的氣機牽引,這才能夠御風凌空,不過之前與種秋一戰,校大龍後初次破境,躋身第五境,那會兒的數步凌空,成功跨過街上那條被陸舫劈砍出來的溝壑,屬於氣機尚未真正穩固、如洪水外洩而已,所以種秋正是看出了端倪,才會出拳幫助陳平安砥礪武道。

丁嬰一腳踩踏,腳下轟然炸裂,身體傾斜著去往空中更高一處,又是一踩,還是同樣的光景,以外放的罡氣凝聚為踏腳石,在落腳之前就“擱放”在空中,使得丁嬰能夠在空中隨心所欲地去往任何地方。

這幾乎就是浩然天下的御風境雛形了。

丁嬰如果能夠飛昇離開藕花福地,成就之高,無法想象。

丁嬰之外的天下十九人,無論是當地武人,還是謫仙人,在藕花福地這座牢籠之內,都以天人合一為山頂最高處,走到這一步,都很吃力,耗費了無數心血,但是丁嬰不一樣,他只是因為藕花福地的最高處,就只能是天人合一的境界,才年復一年地滯留原地,等著別人一步步登山,而他早已在最高處多年,俯瞰世間,了無生趣。

所以丁嬰才會以這方天地的規矩和大道為對手。

這場驚世駭俗的天上之戰。

陳平安是劍師馭劍的手段。

招式則是輔以《劍術正經》上的雪崩式。

始終不讓丁嬰拉開距離,同時又不讓丁嬰欺身而近,進入兩臂之內。

兩人在南苑國京城的上空,糾纏不休,不斷向城南移動。

劍氣與拳罡相撞,轟隆隆作響,如雷聲震動,讓整座京師百姓都忍不住抬頭觀望。

一襲雪白長袍的年輕人,駕馭著一條好似白虹的長劍,那幅壯觀動人的畫面,像是下了一場不會雪花墜地的鵝毛大雪。

看客之中,有被御林軍重重護衛起來的南苑國皇帝。

有太子府繫著圍裙跑到屋外的老廚子,太子殿下魏衍和鏡心齋仙子樊莞爾。

街角酒肆外並肩而立的周肥和陸舫。

那個已經註定走不到蔣姓書生住處的女子,癱坐著一處牆根下,瞥了眼頭頂的異象,女子充滿了遺憾,她緩緩閉上了眼睛,真的有些累了,哪怕見到了那位心愛書生,敲開了小院門扉,又能如何呢,讓他看到自己滿身血汙的這番模樣嗎?還是算了吧,不見這最後一面,他哪怕聽了別人的言語,再覺得她是壞人,總歸還是一位好看的女子。

於是女子歪著腦袋,笑著睡去。

皇后周姝真沒有返回皇宮,反而潛入了太子府第,身上多了一把銅鏡。

院內曹晴朗孤苦無助,丟了柴刀,蹲在地上在抱頭痛哭。

四下無人,枯瘦小女孩拎著一根小板凳,晃晃蕩蕩拐入小巷,左右張望,充滿了好奇。

南苑國城南上空。

陳平安馭劍越來越嫻熟自如。

劍鋒太銳,劍氣太盛,劍招太怪。

丁嬰六十年來,第一次如此狼狽,只能專心防禦。

丁嬰有些惱火,不過短時間內無可奈何,他乾脆就沉下心來,他倒要看看,這個年輕謫仙人的無瑕之境,能支撐到什麼時候,只要露出一個破綻,丁嬰就要他陳平安重傷。丁嬰也沒有閒著,一身駁雜所學,隨手丟出,一拳歪斜打去,根本沒有對著陳平安,但是拳罡卻會炸裂在陳平安身側,可能是眉心、肩頭、胸膛,角度刁鑽,匪夷所思,這是丁嬰在拳法中用上了奇門遁甲和梅花易數,笑臉兒錢塘的詭譎身影,在丁嬰這邊,簡直就是貽笑大方。

丁嬰一手雙指併攏,屈指輕彈,一縷縷罡氣如長劍。

一手掐道訣,有移山搬海之神通,經常從地面上撕扯出大片的屋脊和樹木,用來抵禦滾滾而流的雪白劍氣。

最終兩人落在京師外城的高牆之上。

這條走馬道上,一座座箭跺連帶牆壁砰然碎裂,灰塵四濺,飄散在京城內外。

陳平安好像來到此地後,真正少了最後一點約束,徹底放開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