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四百三十五章 故事裡的名字(第2頁)


老人笑了笑,“什麼時候書簡湖的野修,已經這麼不怕死了?一個小屁孩子,就敢這麼抖摟威風?”

王觀峰解釋道:“朱熒王朝未必沒有拉攏顧璨、掣肘劉志茂的想法,不然不會由著顧璨如此橫行無忌,不過那條蛟龍的成長速度,不到三年就從地仙躋身了元嬰,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也確實讓我們所有人有些發矇。”

老人顯然不是那種喜歡苛責下人的山上修士,點頭道:“這不怪你們,之前我與兩個朋友一起遊歷,聊到此事,境界和眼光高如他們,也是與你王觀峰一般感想,差不多就是匪夷所思這麼個意思了。”

“押注劉志茂沒問題,如果不怕我坑你們王氏的銀子,只管將全副家當都壓上去。”

老人最後笑道:“只不過那個顧璨嘛,到時候就由我親自來殺,你們只需要裝聾作啞,靜觀其變,不用多做什麼,等著收錢就是了。”

王觀峰嚥了口唾沫。

老人神色淡漠,“既然大夥兒都是山澤野修,那就沒誰的命更值錢,不會有人能夠從頭殺到尾,最少在書簡湖,在我這裡,沒這樣的道理。”

王觀峰伏地而拜。

書簡湖,其實是有規矩的,書簡湖的老人不提起,年輕人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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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修府邸的那位門房老嫗,最近多了一點生氣,就是每天盼著那位年紀輕輕的賬房先生,能夠登門拜訪。

哪怕那位陳先生每次來去匆匆,也不會在門房那邊如何停步,只是與她打聲招呼就走,幾乎連閒聊半句都不會,可名為紅酥的老嫗,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仍是有些開心。

這天賬房先生離去後,她站在府邸門口依門遠望那個背影,以至於自家老爺出現在她身旁都毫無察覺,等她猛然驚覺之時,馬姓鬼修冷哼一聲,“怎麼,還奢望著麻雀飛上枝頭?給陳平安這種人上人青眼相加,收為丫鬟?”

她趕緊向鬼修施了個萬福,慘兮兮道:“老爺說笑了,奴婢哪敢有此等活該遭雷劈的非分之想。”

鬼修拋出一小袋子神仙錢,“這個陳平安最近還會經常來府上做客,每天一顆雪花錢,足夠讓你恢復到生前模樣,然後維持大概一旬光陰,省得給陳平安以為我們朱弦府是座閻羅殿,連個活人門房都請不起。”

她雙手捧住那袋子神仙錢,然後鞠躬謝恩。

她當然不會對那位年輕且溫柔的賬房先生,真有什麼想法,世間女子,無論自己美醜,真不是遇見了男子,他有多好,就一定要喜歡的。也不一定是他有多不好,就一定喜歡不起來。為世間男女牽紅線的月老,想必肯定是個老頑童吧。

滿頭青絲卻面目蒼老的紅酥,她只是在死氣沉沉的府邸,守著這座大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實在太枯燥乏味了,好不容易瞧見個年輕人,自然要珍惜些。

不太愛與人說話的鬼修今兒破天荒留在了門口,遠眺青峽島以外的廣袤湖景,面有憂色。

之前劉志茂跟天姥島老島主大打出手,打得後者差點腦漿子成了那晚宮柳島宵夜的白米粥,雖然青峽島這方盟友表面上大漲士氣,可是明眼人都知道,芙蓉山慘劇,無論是不是劉志茂幕後下的毒手,劉志茂此次走向江湖君主那張寶座的登頂之路,受到了不小的阻礙,無形中已經失去了不少小島主的擁護。

因為在書簡湖有兩條久盛不衰的金規玉律,一個叫幫親不幫理,一個是幫弱不幫強。

所以青峽島最近幾天的氛圍有些凝重,十二大島嶼的宴席都少了很多。

陳平安還是經常在朱弦府、月鉤島和玉壺島三地串門,月鉤島俞檜是最好說話的,買賣最為順利,玉壺島那位陰陽家大修士也算可以,雖然談不上熱絡,可有一說一的商家風範,反而讓陳平安更能接受,倒是修為最低的馬姓鬼修這邊,還是咬死一點,除非陳平安能夠說服珠釵島劉重潤,不然就沒得談,所以陳平安就跟個媒婆似的,時不時往珠釵島跑,劉重潤比鬼修更硬氣,你陳平安不提那個馱飯人的,就是珠釵島的貴客,寶珠閣那邊好酒好茶美嬌娘,虛位以待,可要是為了個當年劉氏皇族的雜役賤種當說客,珠釵島的山門都不用進了。

一根筋的陳平安也就真不跨過山門了,次次在渡口那邊與劉重潤說幾句,就撐船返回。

其實兩人是可以聊一聊的,當初在藕花福地逛蕩了將近三百年的光陰歲月,見過許許多多的官場事和皇家事,只是如今陳平安不願分心,也沒辦法分心。以後哪天要離開書簡湖了,陳平安倒是一定會拜訪珠釵島,將一些心中疑惑,詢問劉重潤這位當年差點當上寶瓶洲第一位女子帝王的女修。

不過沒能跟馬姓鬼修順利討要那些陰魂,但是相互切磋一些鬼道術法,反而比跟俞檜那個能閒扯兩個時辰廢話的油子更有意義,至於玉壺島的陰陽家修士,不苟言笑,陳平安就是想聊都撬不開嘴,所以陳平安還是跑朱弦府更多,而且都在青峽島,飯後散步,經常是一件事情還沒想明白,一抬頭也就就到了。

這天陳平安在黃昏裡,剛去了趟劍房收取飛劍傳訊的一封密信,就來朱弦府這邊散心。

老龍城範峻茂那邊回信了,但是就四個字,無可奉告。

陳平安也沒轍。

未來的大驪南嶽正神,與魏檗平起平坐的一洲頭等神祇,何況範峻茂可比魏檗小心眼多了,惹不起。

不過陳平安當時在寄去的信上寫得清清楚楚,既是他陳平安在求人,雙方更是在做買賣,範峻茂照理說不該如此才對。

陳平安今天依舊是與門房“老嫗”打過招呼,就去找馬姓鬼修。

沒有停步,沒有多聊,容貌已經恢復到四十歲婦人模樣的紅酥,也不覺得失落,覺得這樣挺好,莫名其妙的,反而更舒心些。

這天陳平安離開朱弦府後,發現顧璨和小泥鰍站在小路盡頭,問陳平安今晚有沒有空,顧璨說他孃親又做了家常飯。

陳平安說今晚不行,還要去兩座距離青峽島比較遠的島嶼瞧瞧,回來的時候肯定已經很晚,便是宵夜都不行了。

顧璨有些失望。

陳平安也未再說什麼。

顧璨將陳平安送到山門口的屋子外邊,突然問道:“陳平安,其實你對我孃親有些看法的,對吧?”

陳平安揉了揉他的腦袋,“這些你不要多想,真有事情和問題,我會找時間和機會,與你嬸嬸聊聊,但是在你這邊,我絕對不會說你孃親什麼不好的話。”

顧璨似懂非懂,帶著小泥鰍離開。

陳平安走回屋子,埋頭於書案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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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城高樓內。

崔瀺放下一封密信。

崔瀺揉了揉眉心,細細思量起來。

崔東山依舊待在那座金色雷池內,一步都沒有離開過,不過當下在模仿陳平安的天地樁。

世事走向和人心起伏,都有跡可循,這一直是崔瀺鑽研極深的一門自家學問。

崔瀺自言自語道:“一方面是陳平安來得比預期早,這是因為顧韜的腦子,當然還有陳平安的,都要比繡花江水神要好一些,使得阮秀和顧璨在書簡湖兩敗俱傷的可能性,被扼殺在了搖籃。不過這本就是陳平安破局的一部分,哪怕你不在,我都不會阻攔。”

“另一方面,是我稍稍小覷了顧璨的定力,沒有莽撞出手,在那晚直接驅使那條泥鰍,挑釁阮秀。至於阮秀對陳平安的好感,注意力從泥鰍身上轉移了,以及劉老成這位宮柳島主人的野心,兩者都比我想象中要更大一些,這些,都是不小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