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四百八十七章 畫卷中(第2頁)


臨近河神祠廟,老舟子忍不住喟嘆一聲。

站在渡船另一邊的神女也幽幽嘆息,尤為纏綿悱惻,彷彿是一種人間不曾有的天籟。

老舟子忍不住有些埋怨那個年輕後生,到底是咋想的,先前暗中觀察,是腦瓜子挺靈光一人,也重規矩,不像是個小氣的,為何福緣臨頭,就開始犯渾?真是命裡不該有、到手也抓不住?可也不對啊,能夠讓神女青眼相加,萬金之軀,離開畫卷,本身就說明了許多。

這位神女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先前站在河畔的男子修士,不是披麻宗三位老祖之一吧?”

老舟子搖搖頭,“山上三位老祖我都認得,哪怕下山露面,都不是喜好擺弄障眼法的豪邁人物。”

神女想了想,“觀其氣度,倒是記起早年有位姐妹看中過一人,是個年紀輕輕的外鄉金丹修士,差點讓她動了心,只是秉性實在太無情了些,跟在他身邊,不吃苦不受氣,就是會無趣。”

老舟子愣了一下,問了大致時間。

得到答案後,老舟子有些頭疼,自言自語道:“不會是那個姓姜的色胚吧,那可是個壞到流膿的壞種。”

不曾想神女點頭道:“好像確實姓姜。當時年輕人口氣頗大,說終有一日,便是神仙姐姐們一位都瞧不上他,也要不管是在家,還是不在家的,他都要將八幅畫全部取走,好好供奉起來,他好每天對著畫卷吃飯飲酒。不過此人言語輕佻,心境卻是不俗。”

老舟子疑惑道:“這傢伙當年可是個處處留情的風流種,怎的就無情無趣了?”

神女搖頭道:“我們的觀人之法,直指心性,不說與修士大不相同,與你們山水神?似乎也不太一樣,這是我們一門與生俱來的神通,我們其實也不覺得全是好事,一眼望去,盡是些渾濁心湖,齷齪念頭,或是爬滿蛇蠍的洞窟,或人首妖身的妖媚之物扎堆纏繞,諸多醜陋畫面,不堪入目。所以我們經常都會故意沉睡,眼不見心不煩,如此一來,若是哪天驟然醒來,大致便知機緣已至,才會開眼望去。”

老舟子讚歎道:“大千世界,神異非凡。”

這位騎鹿神女猛然轉頭望向壁畫城那邊,眯起一雙眼眸,神色冷峻,“這廝膽敢擅闖府邸!”

老舟子面無表情。

心想不用猜了,肯定是那惡名狼藉的姜尚真。

壁畫城那邊,一大片山上秘製的燈籠驟然熄滅,本該燈火長明、百年才需一換的燈籠出了問題,自然而然引起恐慌,一旦大修士在此傾力交手,能夠傷及披麻宗山水陣法的根本,那麼壁畫城一塌,後果不堪設想,故而幾位負責看管三幅壁畫的披麻宗祖師堂嫡傳修士,紛紛御風凌空,望向那片騷動混亂的,試圖找出罪魁禍首,一旦被認定是有修士毀壞壁畫城,伺機盜畫,他們有權將其就地正法,先斬後奏。

其中一堵牆壁神女圖附近,在披麻宗看守修士分心遠眺之際,有一縷青煙先是攀附牆壁,如靈蛇遊走,然後瞬間竄入壁畫當中,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直接破開壁畫本身的仙術禁制,一閃而逝,如雨滴入湖,動靜細微,可仍是讓附近那位披麻宗地仙修士皺了皺眉頭,轉頭望去,沒能看出端倪,猶不放心,與那位壁畫神女告罪一聲,御風行走,來到壁畫一丈之外,運轉披麻宗獨有的神通,一雙眼眸呈現出淡金色,視線巡視整幅壁畫,以免錯過任何蛛絲馬跡,可反覆查看兩遍,到最後也沒能發現異常。

眼前這幅壁畫城僅剩三份福緣之一的古老壁畫,是八幅天庭女官圖中極為重要的一幅,在披麻宗秘檔中,畫中所繪神女,騎乘七彩鹿,揹負一把劍身一側篆文為“快哉風”的木劍,地位尊崇,排在第二,但是重要性,猶在那幅俗稱“仙杖”、實則被披麻宗命名為“斬勘”的神女之上,所以披麻宗才會讓一位有望躋身上五境的金丹地仙,在此監管。

中年修士沒能找到答案,但仍是不敢掉以輕心,猶豫了一下,他望向壁畫城中“掣電”神女圖那邊的店鋪,以心湖漣漪之聲告訴那個少年,讓他立即返回披麻宗祖山,告訴祖師堂騎鹿神女這邊有點異樣,務必請一位老祖親自來此督查。

那少年雖然先前下山幫著青梅竹馬的少女做生意,很不開竅,可是遇到大事,心境極穩,與少女告辭一聲,走出店鋪後,神色肅穆,雙指掐訣,輕輕跺腳,立即有一位披麻宗轄境內的土地破土而出,竟是位娉娉嫋嫋的豆蔻少女,只見她雙臂高抬,託有一把劍氣凜然的無鞘古劍,不過從離開披麻宗地底深處的山根地宮,到託劍現身,畢恭畢敬將那把必須常年在地下磨劍的古劍遞出去,這位模樣俏麗的“土地婆”都施展了障眼法,地仙之下,無人可見。

少年道了一聲謝,雙指併攏,輕輕一抹,古劍顫鳴,破空而去,少年踩在劍上,劍尖直指壁畫城頂部,竟是近乎筆直一線衝去,被山水陣法加持的厚重土層,竟是毫不阻滯少年御劍,一人一劍,沖霄而起,一鼓作氣破開了那座如同一條披麻宗祖山“白玉腰帶”雲海,飛速前往祖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