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五百一十二章 出劍與否(第2頁)


中年道人冷笑道:“雖然不知具體的真相內幕,可你如今才什麼境界,想必當年更是不堪,面對一位飛昇境,你陳平安能躲過一劫,還不是靠那暗處的靠山?難怪敢威脅高承,揚言要去鬼蜮谷給京觀城一個意外,需不需要貧道幫你飛劍跨洲傳訊?”

白衣書生笑眯眯道:“你知不知道我的靠山,都不稀罕正眼看你一下?你說氣不氣?”

中年道人臉色陰沉,然後灑然一笑,“不氣,就是看你小子不順眼,一個會被高承視為同道中人的半吊子劍修,靠山倒是厲害,加上你這小小年紀的深厚城府,高承眼光不錯,看人真準。你也不差,能夠與高承這位鬼蜮谷英靈共主,談笑風生,這要是傳出去,有人能夠贈送高承一壺酒,高承還喝完了,你陳平安在北俱蘆洲的名氣,會一夜之間傳遍所有山上宗門。”

白衣書生哦了一聲,以摺扇拍打手心,“你可以閉嘴了,我不過是看在竺宗主的面子上,陪你客氣一下,現在你與我說話的份額已經用完了。”

中年道人微笑道:“切磋切磋?你不是覺得自己很能打嗎?”

白衣書生說道:“那麼看在你師父那杯千年桃漿茶的份上,我再多跟你說一句。”

中年道人等了片刻。

結果那人就那麼不言不語,只是眼神憐憫。

道人猛然醒悟,所謂的多說一句,就真的只是這麼一句。

竺泉有些擔憂。

她是真怕兩個人再這麼聊下去,就開始捲袖子幹架。到時候自己幫誰都不好,兩不相幫更不是她的脾氣。或者明著勸架,然後給他們一人來幾下?打架她竺泉擅長,勸架不太擅長,有些誤傷,也在情理之中。

老道人輕聲道:“無妨,對那陳平安,還有我這徒弟,皆是好事。”

竺泉嘆了口氣,說道:“陳平安,你既然已經猜出來了,我就不多做介紹了,這兩位道門高人都是來自鬼蜮谷的小玄都觀。這次是被我們邀請出山,你也知道,我們披麻宗打打殺殺,還算可以,但是應對高承這種鬼蜮手段,還是需要觀主這樣的道門高人在旁盯著。”

陳平安點頭,沒有說話。

這位小玄都觀老道人,按照姜尚真所說,應該是楊凝性的短暫護道人。

那天晚上在鐵索橋懸崖畔,這位有望天君之位的觀主守了一夜,就怕自己直接打死了楊凝性。

至於那杯由一尊金甲神人捎話的千年桃漿茶,到底是一位道門真君的一時興起,還是跟高承差不多的待客之道,陳平安對小玄都觀所知甚少,脈絡線頭太少,暫時還猜不出對方的真實用意。

陳平安看了眼竺泉懷中的小姑娘,對竺泉說道:“可能要多麻煩竺宗主一件事了。我不是信不過披麻宗與觀主,而是我信不過高承,所以勞煩披麻宗以跨洲渡船將小姑娘送往龍泉郡後,與披雲山魏檗說一聲,讓他幫我找一個叫崔東山的人,就說我讓崔東山立即返回落魄山,仔細查探小姑娘的神魂。”

披麻宗修士,陳平安相信,可眼前這位教出那麼一個弟子徐竦的小玄都觀觀主,再加上眼前這位脾氣不太好腦子更不好的元嬰弟子,他還真不太信。

中年道人皺了皺眉頭。

聽說披雲山魏檗,身為大驪北嶽正神,有望立即躋身玉璞境。如今大驪北嶽地界,已經隱隱約約有了一些祥瑞異象。

竺泉是直性子,“這個崔東山行不行?”

陳平安緩緩道:“他若是不行,就沒人行了。”

觀主老道人微笑道:“行事確實需要穩妥一些,貧道只敢說盡力之後,未能在這位小姑娘身上發現端倪,若真是百密一疏,後果就嚴重了。多一人查探,是好事。”

陳平安笑道:“觀主大量。”

老道人一笑置之。

竺泉見事情聊得差不多,突然說道:“觀主你們先走一步,我留下來跟陳平安說點私事。”

那個中年道人收起了雲海陣法。

別的不說,這道人手段又讓陳平安見識到了山上術法的玄妙和狠辣。

原來一個人施展掌觀山河,都可能會引火上身。

小玄都觀師徒二人,兩位披麻宗祖師先行御風南下。

竺泉開門見山道:“那位觀主大弟子,一向是個喜歡說怪話的,我煩他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又不好對他出手,不過此人很擅長鬥法,小玄都觀的壓箱底本事,據說被他學了七八成去,你這會兒不用理他,哪天境界高了,再打他個半死就成。”

陳平安收起摺扇,御劍來到竺泉身邊,伸出手,竺泉將小姑娘遞給這年輕劍仙,調侃道:“你一個大老爺們,也會抱孩子?咋的,跟姜尚真學的,想要以後在江湖上,在山上,靠這種劍走偏鋒的伎倆騙女子?”

陳平安盤腿坐下,將小姑娘抱在懷中,微微的鼾聲,陳平安笑了笑,臉上既有笑意,眼中也有細細碎碎的哀傷,“我年紀不大的時候,天天抱孩子逗孩子帶孩子。”

竺泉瞥了眼年輕人,看樣子,應該是真事。

竺泉坐在雲海上,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說話,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

陳平安沒有抬頭,卻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緩緩說道:“我一直覺得竺宗主才是骸骨灘最聰明的人,就是懶得想懶得做而已。”

竺泉點頭道:“那我就懂了,我信你。”

然後竺泉笑道:“不過你與高承那些真真假假的言語,連我算是熟悉你的,都要心生懷疑,更何況是與你不熟的老觀主,跟那他個修力不修心的大弟子。”

陳平安說道:“最前邊的話,都是真的,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小姑娘死在渡船上,我護不住,只能報仇,就這麼簡單。至於後邊的,不值一提,相互試探,雙方都在爭取多看一些對方的心路脈絡,高承也擔心,看了我一路,結果都是我有意給他看的,他害怕輸了兩次,再輸,就連爭奪那把小酆都的心氣都沒有了。說到底,其實就是心境上拔河的小把戲而已。”

陳平安騰出一手,輕輕屈指敲擊腰間養劍葫,飛劍初一緩緩掠出,就那麼懸停在陳平安肩頭,難得如此溫馴乖巧,陳平安淡然道:“高承有些話也自然是真的,例如覺得我跟他真是一路人,大概是認為我們都靠著一次次去賭,一點點將那差點給壓垮壓斷了的脊樑挺直過來,然後越走越高。就像你敬重高承,一樣能殺他絕不含糊,哪怕只是高承一魂一魄的損失,竺宗主都覺得已經欠了我陳平安一個天大人情,我也不會因為與他是生死大敵,就看不見他的種種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