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圍殺一人和一人圍殺(第2頁)
分明是一處針對世間所有練氣士的“無法之地”。
還差點被那傢伙一刀割走頭顱。
少年終於切身體會到那些與年輕隱官對敵之人的感受。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全是問心,皆是算計。
劍氣長
城的城頭之上,魏晉與老大劍仙問道:“真不需要我去解圍?”
陳清都笑道:“解圍?解誰的圍,陳平安,還是你魏晉?你以為對方沒有藏著後手?只說那五個極好的劍仙胚子,誰來負責接引離開?死了其中任何一個,甲子帳都要心肝疼。”
魏晉說道:“有陸芝幫忙壓陣,我可以試試看。”
陳清都搖搖頭,“等著就是了。誰後出手,誰就佔優。”
陳清都眺望南方眾多妖族軍帳,十四頭王座大妖,哪怕是周密出手都還好說,唯獨那個劉叉,如果讓他有了出劍的理由,劍氣長城這邊就會有點麻煩。
比如死了個被劉叉寄予厚望的嫡傳弟子。
到時候他陳清都,是不方便出劍。
那麼由誰來攔阻?董三更被牽制在金色長河那邊。陸芝?遠遠不夠。便是加上那個隨之也有了出劍理由的牢頭老聾兒,也還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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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灘極遠處的一座山嶽山腳,轉瞬之間便一去一返的陳平安,此刻站在相對纖細的“一條山脈”之上。
陳平安腳下,正是那具侯夔門死後現出妖族真身的屍體,至於那黑甲、紫金冠和兩根翎子,先前對撞之後,破損卻未崩碎,按照常理,早就被撿了破爛,被隱官大人收入囊中,只是這次卻沒有被陳平安全部收入囊中,只是將那翎子收入了晏溟以一換一、“暫借”給他的咫尺物,不但如此,咫尺物先前儲藏之物,也已搬空。
至於侯夔門的甲冑與紫金冠都被陳平安以搬山術法,放置在遠離侯夔門屍體的地帶。
陳平安這會兒受傷極重,臉色慘白,以至於右手整條胳膊,已經不受控制,一直在輕輕顫抖,這對於陳平安來說,是極其稀罕的事情。
先前侯夔門那一手,太過歹毒,陳平安相當於捱了十境武夫的傾力一拳,如果不是稍稍避開,早就給侯夔門一拳當場洞穿了心竅。
若是擱在演武場上,捱了十境巔峰一拳而不死,那就是滋味極好。但是此刻看似玩弄少年劍修於鼓掌之中,事實上陳平安還是難逃圍殺之局,那就滋味極其不好了。
方才對那少年劍修一擊不中,也讓陳平安極其無奈,若是自己體魄巔峰之時,那位天才劍修的那顆頭顱,此時就該擱放在方寸物當中。
不過這個少年在這裡束手束腳越久,無法強行破開小天地,陳平安就可以恢復越多。
陳平安望向那少年被神靈呵護手中的姿態,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灘不去看那尊裝模作樣、好似閉目養神的山巔法相。
少年死死盯住一縷氣息殘餘的遠處,雖然看不真切那處山腳景象,但是少年可以確定那個年輕隱官的真身就藏在那邊。
山巔巍峨法相睜開眼睛,雙指掐劍訣,背後劍匣掠出一把把巨大飛劍,朝?灘破空而去。
以雙手護住少年身形的樂伎法相,旋轉身形,背對那些大如仙家渡船的飛劍。
?灘一咬牙,嘔血鮮血。
那把交織電光的佩劍,突然懸停天地間,在劍尖和劍柄首尾之間,綻放出一絲劍光,分別往天幕和大地直直激射而去。
陳平安便以肆意摺疊天地山河的神通,儘量改變兩條劍光的軌跡,一旦稍稍更改路線,劍光不再是筆直一線之上,陳平安就能夠讓那少年劍修無法以此勘驗天地界線。
不曾想那少年竟是直接炸開了那把佩劍,劍光驀然擴大,天地之間如同撐開了一根棟樑。
那把佩劍,其實便是?灘的第二把本命飛劍。
與此同時,本命飛劍“甲騎”,從鐵騎大軍凝為一劍,返回?灘一處竅穴當中。
天女法相,雙手併攏,護住不惜毀掉一把飛劍的主人?灘,風馳電掣掠向那道劍光,顯然是打算以開道之劍光作為退路。
山巔法相一手舉起,掌心指向天幕處被?灘少年劍光破開的窟窿,一手手心貼在山巔,彌補遠處大地之上被少年破開的大坑。
陳平安的法相雙手手心,雖未真正觸及劍光,卻被不斷消磨。
小天地被陳平安分出三層,由裡向外,分別庇護真身體魄,再就是打開大門禁制,以半吊子的法相現世,專門針對第一個陷陣的少年劍修,最後一層最為稀薄,負責障眼法其餘四位天才劍修。
所求之事,便是儘可能更多休養生息的同時,將對方各個擊破,能傷則傷,能殺則殺,總之能殺一個都是賺。
只是目前看來,光是斬殺那少年,便不輕鬆,極有可能要收起最外圍的第三層天地,鞏固第二層,才有可能擊殺少年。
陳平安依舊不願意太早拿出兩把本命飛劍的全部神通。
不過因時而異,少年的選擇,讓人意外,陳平安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先殺一人再說。
當?灘以毀去一把本命飛劍作為代價,也要強行離開此地之際。
一道劍光已經破開第二層小天地的天幕。
陳平安雙手持短刀,就要截殺少年,突然心意微動,停下了身形。
就在此時,陳平安袖中那件咫尺物砰然震動,毫無徵兆。
不但如此,被陳平安丟擲在遠處的甲冑、紫金冠,都同時轟然炸碎。
一道如弧月懸空的外來劍光,切開了兩層天地的屏障,剛好劈在了那處寶甲粉碎之地。
陳平安卻望向了另外一處,紫金冠自行銷燬處,出現了一處極其細小的飛劍痕跡,沒有任何矚目劍光,沒有一絲劍氣,沒有任何漣漪波動。
如果不是位於自己坐鎮的小天地當中,陳平安根本無從察覺。
等到陳平安想要捕捉那把飛劍軌跡之時,竟然毫無線索。
坐鎮小天地,如同聖人隨時隨地起心念,便可掌觀山河,一覽無餘。
這讓陳平安對那把不知名飛劍,充滿了戒備,遠比那破開屏障的一劍更加重視,前者簡直就是一把更加誇張的齊狩飛劍“心絃”。若是戰場對峙,被那把飛劍盯上,註定會極為棘手。不是雨四,不是離真,不是已經遞出凌厲一劍的竹篋,那麼就應該是那個被少年稱呼為流白的女子劍修了。
難怪少年要提醒流白注意截殺自己,這個流白的本命飛劍,與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北俱蘆洲女子劍仙,謝松花,是差不多的路數。
擅長溫養劍意,出劍極快,殺力極大,追求一擊斃命,瞬間分出生死。
陳平安放棄了斬殺少年的念頭,既然形勢變化,少年身負重傷,留在戰場上,便又大有用處了。
少年是可殺可不殺,女子劍修是必殺之人。
離真瞬間來到流白身側,循著小天地屏障被竹篋一劍破開的劍意痕跡,離真稍稍心算,便立即一語道破天機:“先前我們心聲言語,極有可能被陳平安聽在耳中,這座小天地,不是他與誰借來的,就是他的小天地。”
流白突然提醒道:“是留在上邊的雨四!”
在流白出聲之後,竹篋護住的少年?灘,與離真護住的流白,原本雙方間隔極遠,並且都懸停雲海之上,此刻卻莫名其妙就站在了數丈距離的大坑底部。
在這期間,四位蠻荒天下最出類拔萃的年輕劍修,如有清風拂面,是那三層小天地相互轉換的蛛絲馬跡。
倏忽之間,雙方又恢復原先處境,兩撥人四位劍修,相隔遙遙雲海上。
竹篋說道:“離真,別藏掖了,陣法之外,再打造出一座更大的小天地,然後不斷縮減。”
離真點了點頭,祭出七件剛剛煉化沒多久的本命物,驀然升空,最終如星斗懸天,相互牽連一線之後,再與先前離真佈下的大地陣法交相輝映,原本白晝時分,夜幕沉沉,下一刻,天地間又恢復清明。
離真身形逐漸消散,魂魄分別掠向七個方向,與竹篋他們提醒道:“至多一炷香之內,我可以讓陳平安的小天地現出原形,只是在這期間,我便暫時無法出劍了。”
兩座小天地發生了大道之爭,天地隨之搖晃,幾位劍修視野中的景象,扭曲不定起來,彷彿一幅攤放在書案之上的畫卷,卻被人手持畫軸一端劇烈抖動。
竹篋背後劍架一把把長劍不斷遠掠而走,帶起一道道虹光,小天地當中的所有云海、山嶽,皆被長劍摧毀,劍光之外,劍氣綻放。
一些飛劍路過的山嶽、江河“廢墟之地”,剛想要重新生成幻象,便被殘留劍氣再次攪爛。
竹篋彷彿是想要將無窮盡的劍意佈滿整座小天地,即便陳平安是此處聖人,也只有那立錐之地,再難以隨心所欲轉移身形。
背後劍架,已無長劍。
竹篋手持長劍,落在大地之上,以劍尖抵住地面,劍身緩緩沒入大地,一圈圈漣漪盪漾而起,以極快速度向八方散去。
大地之上的漣漪當中,懸起一粒粒精粹劍意凝聚而成的水珠,追隨著那些圓圈漣漪不斷生髮,如一道雨幕懸停大地。
顯而易見,竹篋已經不願意等待離真。
少年?灘盤腿而坐,流白已經頂替離真,站在?灘身旁護陣。
先前承諾自己會最後一個出劍的雨四。
滿身血跡的狼狽身形,手持長劍,驀然從雲海處倒滑而出,好像被人一腳踹中腹部,然後給雨四強行破開天地屏障,最終才得以撞向流白不遠處。
流白直接祭出那把被譽為的本命飛劍,從那個“雨四”後背一穿而過。
?灘也再次祭出那尊來歷不俗的神女法相,懸在自己與流白身後,被法相一手護住一人。
這尊遠古樂伎法相不似尋常,仿若活人一般靈動,先前以後背硬扛來自山嶽之巔青衫客的飛劍,竟有些許神色變化。
此時她低頭凝視主人,更是滿臉和藹。
那個“雨四”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竹篋一把長劍在先前開門處,劍光一閃,隨之消失。
最深層的那座小天地當中,陳平安伸手捂住被飛劍洞穿的肋部,苦笑不已。
好一個流白。
原本只要她稍稍手下留情,哪怕她足夠謹慎和心狠,按照陳平安的預期,輕傷“雨四”來判定真假,那麼十餘丈距離,就足夠讓硬扛一劍的陳平安近身,一旦近身,殺她也好,殺那少年也罷,都有大好機會。
不曾想那流白那一記本命飛劍,直接奔著“雨四”一處所有劍修的根本氣府而去,陳平安只好略微轉換身形,以輕傷代價果斷撤退。
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至於那把尾隨而至的竹篋長劍,陳平安躲避不難,很快就被他“禮送出境”。
而陳平安所在小天地之內,雨四的處境,就要比先前?灘更加不堪。
因為體魄在逐漸痊癒的陳平安,再沒有任何花哨舉動,小天地當中,處處皆飛劍。
甲申帳,劍修雨四,避暑行宮那邊的秘檔內容,比起竹篋、流白要更詳實。
本命飛劍“瀑布”。
雨四祭出飛劍之後,如天寒地凍時分,剛好身披旋襖。
所以哪怕被那些縱橫交錯、肆意飛掠的飛劍圍困,卻還能夠支撐下去。
如果流白與雨四對調位置,流白應該已經死了。
陳平安的兩把本命飛劍的本命神通,剛好完全壓勝和剋制流白的那把古怪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