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六百九十九章 天下第一人(第2頁)


陸沉無奈道:“孫道長,我還是很尊師重道的。”

孫道長疑惑道

:“說啥?貧道老糊塗了,耳朵也不太靈光。”

陸沉一笑置之。

反正師父自己都不在意,當徒弟的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只剩下個腦子一團漿糊的小道童。

他只知道道祖親手種植的那根葫蘆藤,“結果”之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七枚養劍葫。

倒懸山春幡齋,劍仙邵雲巖那棵“得天獨厚孕育而出”的葫蘆藤,自然遠遠無法媲美。

小道童背後這隻金黃大葫蘆,作為天地間最珍稀的七枚養劍葫之一,名為“斗量”,裝了無數的東海之水,傳聞整個東海水面都下降了數尺。只是觀主師父沒讓他養劍,轉而用來捕蛟、養蛟,尤其是“飛昇”青冥天下之前,老觀主也悄悄做成了件大事。

當初李柳和顧璨在海上歇龍石重逢,上邊竟然沒有一條蛟龍之屬布雨休歇,便是此理,因為桐葉洲兩邊海中水蛟,幾乎都被老道人捕捉殆盡,其它海域的水蛟,也多有主動進入“斗量”之中。而位於倒懸山和雨龍宗之間的那條蛟龍溝,疲蛟無需中途停靠歇龍石。

儒家聖人當初沒有阻攔此事,當然有文廟自己的考量。

此外六枚價值連城的養劍葫,分別養劍數量最多,名為“牛毛”。名字不佳,但是品秩和威勢,都很嚇人。也最能幫助主人掙取山上劍修、劍仙的人情。

本命飛劍胚子成形最快,名為“終南山路”。資質越好的劍修,本命飛劍越多,一旦擁有此枚養劍葫,最是相得益彰。

溫養出來的飛劍最堅韌,名字也怪,就一個字,“三”。

最鋒芒無匹,劍修一劍破萬法,葫蘆中劍又可破萬劍,名為“心事”,心想事成的心事。

飛劍最小最細微,出劍最快,可以煉化到真正無形,無視光陰長河,“立即”。

以及最能夠反哺主人體魄,適宜裝酒,修士飲酒就是在汲取劍氣,並且毫無隱患。名為“美酒”。寓意人間美好事,飲醇酒第一。

總計七枚養劍葫,不知為何都獨獨遺留在了浩然天下。

小小寶瓶洲,洪福齊天,擁有兩枚,正陽山那枚紫金養劍葫“牛毛”,曾經給了一位被師門寄予厚望的女子劍修,蘇稼。

當然不是正陽山的祖傳之物,正陽山還沒有那樣的底蘊,屬於半路而得。

風雪廟也有一枚雪白養劍葫。被四十歲就躋身上五境劍仙的魏晉早早得到。小道童猜測正是那枚“美酒”。



此外中土神洲白帝城城主的大弟子,獲得一枚“三”。皚皚洲劉氏財神,半買半搶,得手一枚“終南山”,珍藏已久,從不輕易示人。放出話去,它會是嫡子劉幽州以後成親的聘禮之一。

北俱蘆洲北地大劍仙白裳,獲得了那枚“終南山路”。

但是“心事”和“立即”,這兩枚最適宜劍修捉對廝殺、最具攻伐的養劍葫,卻一直不知所蹤。

小道童想要找回場子,於是嬉皮笑臉道:“陸掌教,要不要見見某位陸氏子孫?”

陸沉見陸抬。讓人想一想就有趣。

陸沉笑道:“一個在倒懸山都沒辦法點燃三清香火的孩子,就不用見了吧。”

孫道長舉目遠眺,嘖嘖稱奇,好一個山青,還是有點意思的。

嘴上說遠遊,竟是直奔一處玄都觀新佔山頭,看架勢,是要殺絕元嬰之下的所有玄都觀一脈道人?

陸沉哎呦一聲,跺腳道:“不像話不像話,真不怕小師兄給孫道長打死嗎?”

孫道長點頭道:“趕狗入窮巷,是要狗急跳牆的。”

孫道長自己都這麼說了,那陸沉就無話可說了。

孫道長隨即嗤笑一聲,“理是這麼個理,可真有那麼好殺?身上寶物茫茫多,戰力修為加一境,又如何?貧道的玄都觀劍仙一脈,比不得白玉京老小仙人們富貴錢多,可這打架嘛,還是有點本事的。”

西方一位少年僧人,幾乎與山青同時破境。

玄都觀一位年輕姿容的背劍女冠,稍慢一些破境。

但是仗劍迎敵山青,有一戰之力,雖說肯定難以獲勝,但是拖住山青片刻就行。

玄都觀修道之人,下山行事,要麼和和氣氣任人打罵,不輕易與人打架,要麼直接動手,而且一定往死裡打。

此外玄都觀道士還……最喜歡喊同門喊朋友,一起圍毆敵手。

所以玄都觀的下五境道士,往往都是見過天大場面的。

當然躋身上五境之後,就別如此光明正大行事了,按照老祖師的說法,就是傳出去不好聽。

至於不那麼光明正大的私底下如何,孫道長常年在外遊歷,看不見聽不見,當然管不著。貧道收弟子,弟子收徒孫,只管傳授道法、劍術,以後下山遊歷,給玄都觀長臉還是丟臉,你們自己看著辦。

事實上,孫懷中一向小事不管。

因為有句口頭禪,“貧道修道有成,所以心平氣和。”

老觀主只管大事。

所以又有口頭禪,“貧道此生習劍勤勉,為了跟傻子講理嗎?”

陸沉其實在第五座天下新開兩道大門後,就經常掐指心算。

孫道長問道:“就那麼掛念浩然天下?”

陸沉微笑道:“在驪珠洞天,擺了多年算卦攤子,難免牽掛幾分。”

孫道長抖了抖袖子,抬手後掐指如飛,咦了一聲,說道:“又巧了。不曾想陸道友遠遊他鄉沒幾年,比貧道少多了,因果卻如此之深。更沒有想到咱倆各走各路,從無碰頭,竟然還有那麼點因果交集。不過貧道是善緣,陸道友卻是惡果,貧道替你揪心啊。”

陸沉附和道:“是揪心啊。”

畢竟曹慈如今才山巔境。

當年他重返故鄉天下,在那小鎮擺攤子給人算命,可惜他身邊只有一隻勘驗文運的文雀,若是再有一隻武雀,齊靜春的障眼法就不管用了。

陸沉抖了抖袖子,不再掐指推衍演化。

孫道長還在袖中掐指,笑道:“陸道友這就撐不住了?”

陸沉沒好氣道:“觀主少在那邊裝模作樣。”

孫道長大笑著抬手抖袖,哪怕做做樣子,也算贏了你陸沉一場。返回玄都觀,就與嫡傳弟子聊一聊,還要“叮囑”他們這種小事,就莫要與徒孫們唸叨了。

陸沉感慨道:“這座天下開了門,五座天下,一氣貫通了。”

浩然天下,青冥天下和蓮花天下,都與這座天下以大門打通,而蠻荒天下又與浩然天下開門相通。

孫道長收斂笑意,點頭道:“算一最難。”

兩兩沉默。

外加一個聽了道法等於白聽的燒火道童。

陸沉隨口說道:“可惜無法去見一見那位霜降道友的道侶,真是不小的憾事。”

“撐死了也就是霜降道友的半個道侶。”

孫道長嘆息道:“世人只是為情所困,霜降道友反其道行之,以此困住心上人,痴情且心狠。外人都沒辦法講對錯。”

歲除宮歷史上最負盛名的修道巨擘,宮主吳霜降,幾乎是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將一個二流門派,拔高到青冥天下最拔尖的大宗門。

在他站穩腳跟後,才有守歲人在內的一大撥天之驕子,紛紛崛起。

而吳霜降本人,曾經位於青冥天下十人之列,排名雖然不高,可整座天下的前十,還是有點能耐的。

此人明明能夠打破飛昇境瓶頸,卻依舊閉關不出。

因為吳霜降實在太久沒有現身,所以在數百年前,跌出了十人之列。

小道童對這種山巔內幕最有興致,好奇問道:“那個吳霜降,若是敞開了打,放開手腳,術法盡出,打得過你們兩位嗎?”

陸沉微笑道:“修道法,不就是為了不打架嗎?”

孫道長點頭笑道:“不該只為打架。”

小道童嗤之以鼻,白玉京道士和劍仙道脈,兩幫人這會兒在幹嘛?

陸沉踮起腳跟看這方天地的氣運流轉,沒來由說道:“第一無懸念了?”

孫道長說道:“你應該慶幸不是陳道友來到此地。不然將來一場問劍,兩座天地相撞,都有是有可能的。”

陸沉笑道:“錯了,他要是來了這裡,只會越來越束手束腳,大道止步矣。”

孫道長撫須點頭:“倒也是。”

小道童小聲嘀咕道:“你們倆能不能聊點我聽得懂的。”

陸沉說道:“難。”

孫道長說道:“極難。”

在這座天下的中央地帶,坐鎮天幕的兩位儒家聖人,一位來自禮聖一脈的禮記學宮,一位來自亞聖一脈的河上書院,皆是文廟陪祀聖賢。

一人將所見所聞一一記錄在冊,一位盯著東西大門,以防上五境修士潛入此地,不準南北兩門闖入元嬰修士。

兩位聖人各自帶有一位本脈弟子,皆是學宮書院君子身份。

其中一位君子,懸佩有一把長劍“浩然氣”,早年遊歷劍氣長城,朋友贈送。

兩位君子,因為聖人的關係,能夠坐觀山河,遍覽天下,奇人趣事頗多。

例如三千道人當中,一個身為符籙派祖庭之一的大道門,領頭之人,是元嬰境界,名叫南山。

作為死對頭的採收山,則同樣有一位元嬰修士,女子名為悠然。

這對男女,不但同年同月生,就連時辰都一模一樣,毫釐不差。

在這之外,兩位君子也知曉了許多關於青冥天下的事情。

以往聖賢書上可不記載這些。

浩然天下有十種散修,縫衣人,南海獨騎郎在內,被定義為人人得而誅之的歪門邪道。

而青冥天下,也有十種修士,不受待見,只是還不至於淪為過街老鼠,但是絕對不敢擅自靠近白玉京地界就是了。

分別是那米賊,尸解仙,捲簾紅酥手,挑夫,抬棺人,巡山使節,梳妝女官,捉刀客,一字師,他了漢。

此次三千道人進入嶄新天地,除了大宗門的份額之外,還有數百位青冥天下的“山澤野修”,因緣際會之下,福緣深厚,各自得到了白玉京頒發天下的一枚通關玉牌。

而劍修那座城池內外,在寧姚躋身玉璞境之後,哪怕寧姚刻意遠離城池,獨自遠遊,仍是使得那些劍氣長城的元嬰劍修,包括齊狩在內,被天地大道給稍稍壓勝了幾分,尤其是齊狩,作為最有希望在寧姚之後破境的元嬰瓶頸修士,因為寧姚不但破境,並且在玉璞這一層境界上進展神速,就使得齊狩的破境,反而要遠遠慢于山青、西方佛子和玄都觀女冠這些天之驕子。

天地初開,諸多大道顯化,相對影響深刻,且顯露明顯。再往後,就會越來越模糊淺顯。

不過以齊狩出類拔萃的資質,以及擔任刑官一脈領袖的潛在饋贈,肯定會成為頭個十年內的第二撥玉璞境修士。

所謂的第一撥,其實就是寧姚一個。

此後就是山青、西方佛子、齊狩在內的第二撥,人數不會太多,至多十人。

之後在九十年內躋身上五境的各方修士,是第三撥。

桐葉洲和扶搖洲修士還是不會多,因為比起東西兩道大門,南北兩處進入第五座天下的兩洲修士,除了屈指可數的幾位元嬰修士,都不會放入元嬰來到嶄新天下。而那一小撮元嬰修士,之所以能夠成為例外,自然是他們所在宗門功德、以及修士本人心性,都得到了中土文廟的認可,例如太平山女冠,劍修黃庭。連她在內,無一例外,都是被各自師門強壓著趕來此地,而他們師門自然是做好了師門覆滅人人戰死、只憑一人為祖師堂續上一炷香火的準備。

當下已是嘉春五年的年關時分了。

在這之前,年號是不是選定為嘉春,還是用文廟建議的那個,就有一場不小的爭執,最終選為嘉春年號,其實是前不久才真正敲定下來,所以在那之前,一直是兩種說法並用,老秀才用一個,文廟用一個,誰都不服誰,當然用老秀才的說法,是白也兄弟難得不當啞巴,破天荒金口一開,白也說他覺得嘉春二字,美極了,寓意更是美好,每天拿劍架在自己脖子上,一個破落秀才,不敢不從。

除此之外,元年到底是哪一年,是老秀才和白也一起進入嶄新天地,還是將劍氣長城那座城池落地之時,定義為元年之始,又吵了一架。

當然又是老秀才一人,吵文廟一幫。

最後老秀才兩場架都吵贏了,嘉春年號一事,白也先是仗劍開路,加上後來劍開天地的那樁造化功德,實在太大。在這其中,老秀才自然也沒閒著,可謂任勞任怨,做成了許多,比如底定山河。所以文廟算是答應了老秀才,“咱們好歹賣白也一個面子”。可其實傻子都心知肚明,那位被譽為人間最得意的讀書人,白也哪裡會在年號一事上指手畫腳。還會拿劍架老秀才脖子上?誰提劍架誰脖子上都難說吧。

而嘉春元年,之後最終放在城池落地的時辰,一樣是爭執不休的後定之事,則是老秀才離開第五座天下沒多久,便得意洋洋去了趟文廟,走路那叫一個鼻孔朝天,趾高氣昂,兩隻大袖耍得飛起,原來老秀才從白澤那邊偷來了那幅天下搜山圖的祖宗畫卷。其實一開始,文廟還是希望嘉春元年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