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賈生讓人失望(第3頁)
男子願不願意如此,往往才是女子真正的心結所在。
只不過
朱斂是誰,很快就讓沛湘笑開顏。
岑鴛機在半山腰處就停步收拳,要要看見山頂臺階那溫馨一幕,對朱老先生愈發欽佩。才回家鄉,就要為落魄山照顧客人。
若是換成了年輕山主坐在那女子身側,估計岑鴛機就要擔憂那位沛湘姐姐的處境了。
是那山主又如何?眼神不正,還喜歡醉醺醺走夜路,喜歡萬事不管,只顧著獨自遠遊,讓朱老先生勞碌異常。
而她岑鴛機每天勤勉練拳,誰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何況說不定下次擦肩而過,雙方的拳法差距,就被她拉近許多了。
夜幕沉沉的小鎮,楊家藥鋪。
長命道友離開騎龍巷,夜行來此,輕輕敲門。
去一處古戰場砥礪武道的蘇店和石靈山,如今都已經遠遊歸來,繼續當著不起眼的鋪子夥計,不過石靈山住在桃葉巷,就只有師姐蘇店住在這裡。
蘇店得到師父授意,給那位女子開了門。
長命去往後院。
蘇店則乾脆搬了條凳子坐在門口。
後院,長命與那位老人施了個萬福。
執晚輩禮,她甚至沒有落座。
詢問鋪子這邊是否需要金精銅錢。
畢竟如今大戰正酣,老龍城主戰場之外,其餘東西兩邊沿海戰線,雖然不如老龍城慘烈,卻也是硝煙萬里。
楊老頭搖頭道:“好意心領。你積攢那麼點家當不容易,好好餘著吧。”
之所以願意與她多說幾句,除了她心誠之外,她與神道的那點淵源,更是緣由。
長命就要告辭離去。
不過老人突然問道:“壓歲鋪子那石柔,身上有條伏線,看出來了吧?”
長命搖頭道:“不曾看出。”
楊老頭換了一根老煙桿,裝菸草之前,輕輕磕了磕臺階,“古蜀地界,大有神異人事,那石柔的身上傳承,只是其中之一,起先並不顯眼,只是餘著餘著,就顯得比較水落石出了。”
長命對寶瓶洲十分感興趣,落魄山上藏書頗豐,她經常翻閱書籍,倒是看到一個古蜀八百仙的書上說法?
老人繼續道破天機,“她跟那位白玉京三掌教有些淵源,藕斷絲連。至於何時牽動荷花帶動藕,得看對方心情,將來要不要重返真正故鄉,來見他的師兄了。”
長命只是聽著,默默記在心頭。
楊老頭沒來由說一句:“野貓夜路遍地腥。”
馬苦玄的那個“兒時玩伴”,來歷當然要比石柔的那點道種靈光,要大得多。
楊老頭指了指對面簷下那條長凳,“坐吧,隨便掰扯幾句。”
長命領命坐下。
楊老頭沉默許久,緩緩道:“只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地方,天底下沒有比這裡更能嚇唬外鄉人了。”
甲子以來。
崔瀺,齊靜春,這對反目成仇給天下人看的師兄弟。崔瀺離經叛道是真,欺師滅祖就算了。
文聖老秀才,君倩劉十六。加上陳平安,那麼文聖一脈嫡傳,就只差一個左右未曾現身此地了。
人間最得意,白也。
白玉京三掌教陸沉,在此擺攤算命,就有那陰陽家鄒子,在此擺攤賣糖葫蘆。
天君謝實。
阮邛阮秀,李二李柳,兩對父女。
曹曦曹峻,一對泥瓶巷祖孫。
“目盲道人賈晟”,白帝城鄭居中,又是一對師徒。
道老大分身之一的李希聖。
昔年白龍魚服的宋長鏡。
墨家許弱。
只差幾步路就會走入小鎮的阿良。
好似鑿壁偷光的泥瓶巷婢女稚圭。
寶瓶洲歷史上第一位上五境山君魏檗。
劍修姜尚真,米裕,酈採……
當然最後,還有那橋下懸古劍。
對於山上修道之人而言,短短甲子六十年,能算什麼。
所以只要稍稍運道不濟,不管誰來這裡,任你境界再高,膽子一大,就都要命懸一線。
哪怕一時得意,在這裡與人結了仇,暫時性命無憂,也要放眼看遠,多悠著點,畢竟驪珠洞天的年輕人,尤其是陳平安、馬苦玄這一輩,走出去很多,出息都不會小。
楊老頭破天荒笑了起來,“這等開篇,真是雄文。”(注1)
長命始終屏氣凝神,只聽不說。
然後她轉頭望去。
有個風塵僕僕的年輕儒士,揹著竹箱,手持綠竹杖,一手猛然掀開簾子,剛好看見那楊老頭難得笑容,便大笑道:“老頭兒,看把你樂呵的,傻了吧唧,咋的?找著媳婦啦?!老當益壯,相當可以啊!”
長命愕然。
那年輕人不知長命身份,就只好抱拳而笑,然後屁顛屁顛跑到楊老頭身後蹲著,一把勒住老人脖子,“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他倒是沒覺得楊老頭,有本事能找到這麼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姐姐。
長命長久呆滯,然後驀然而笑。
知道了,是那個久聞大名不見其人的李槐。年幼就與主人關係極好。
楊老頭也由著李槐造次,只是說道:“還捨得回來。”
李槐鬆開手,一屁股坐在旁邊,輕輕捶腿,抱怨道:“這一趟好走,累死個人。屁福緣沒有個。”
楊老頭呵呵一笑。
長命告辭離去。
楊老頭視而不見。
李槐摘下書箱放在一旁,後仰躺去,神色疲憊道:“楊老兒,你說怎麼世道一下子就變得這麼亂了。”
楊老頭說道:“還好吧。”
李槐問道:“跟你沒啥關係吧?”
楊老頭默不作聲,開始吞雲吐霧。
李槐坐起身,“你倒是給個準話啊。真當自己是世外高人啦?老胳膊老腿的,可別逞強。”
楊老頭說道:“沒啥大關係。”
李槐稍稍鬆了口氣,嬉皮笑臉道:“先前看你笑得賊兮兮,不像個正經人,有啥好事?真找著媳婦了?不能夠吧。”
楊老頭沒有說話。
李槐又躺回去。能躺著是真不想坐著,坐著就不想站著,反正他打小就這樣。習慣了啥都高不成低不就,誰都比不過,比不過身邊朋友,李槐其實也無所謂,但是出遠門,總能遇到些事,不是那麼讓人舒心快意的。
可孃親總說他是享福的人,原因是他姐姐,生得還算有幾分俊俏水靈,以後找個願意幫襯小舅子的姐夫,可不就是躺著享福。
只是李槐一想到姐姐李柳就犯愁,老大不小的姑娘了,還沒個著落。瞧瞧,錯過了我那斬雞頭燒黃紙的好兄弟陳平安,嫁不出去了吧?爹孃咋個意思,尤其是孃親,姐姐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就咱們孃親那脾氣,捨得給兒子準備的屋子,騰出來給外人住?
楊老頭好似知曉李槐的心念,說道:“你姐又不喜歡陳平安,強扭的瓜不甜,這點道理都不懂,這些年讀的什麼書。”
李槐白眼道:“扯啥犢子,先找個媳婦,再來跟我談男女之情。”
李槐坐起身,打開竹箱,嘮嘮叨叨著自個兒開銷多大,這趟北俱蘆洲遊歷就沒花過錢,臨了倒好,破功了。
老人聽著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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憊懶貨劉羨陽,難得做客落魄山。
他不常來。
他那河畔鐵匠鋪子,離著山頭可不近。
劉羨陽懶到了都沒去什麼飛昇臺。
反正又不是沒有在夢中去過,許多次了。
一般人,莫與我劉羨陽說什麼驚心動魄。
看著那個坐在小板凳上,好似小雞啄米打盹兒的周米粒,劉羨陽輕輕咳嗽一聲。
周米粒打了個激靈,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立即起身,哈哈笑道:“劉瞌睡來了啊。”
在小米粒這邊早早得了個劉瞌睡綽號的劉羨陽,先點點頭,然後坐在一旁,笑嘻嘻道:“小米粒啊,身為右護法,擔任小門神,多跌份兒。”
周米粒無奈道:“麼得法子嘞,大風叔叔遠遊去嘍,元來也跟著他姐下山去嘍。暖樹姐姐每天那麼忙,我又這麼空。”
然後小姑娘悄悄說道:“裴錢一回來,就看到我在這兒守大門,功勞簿上,重重一筆,跑不掉的!”
小姑娘突然伸出一手,再握拳,“就算長腳跑路也不怕,我一下子就能抓住。就跟……裴錢按住騎龍巷左護法的腦袋差不多!”
劉羨陽雙臂環胸。
周米粒說道:“咋了,想好人山主啦?”
想吧想吧,咱倆剛好一起。
不料劉羨陽笑著搖頭,“想他個屁,一想就煩。”
剛剛拿出一捧瓜子款待劉瞌睡的小姑娘,默默放回袖子。
咋說話的,想個屁?那就吃個屁嘞。
小米粒輕輕搖晃腦袋。
劉羨陽忍住笑,問道:“以前你那個好人山主,經常當我的跟屁蟲,一起去那溪邊,尋一處水面窄的地兒,我先跳,他後跳。嗖一下,跳向對岸,咚一下,掉進水裡。我就在對岸笑他。”
小姑娘瞪大眼睛,使勁搖頭,“劉瞌睡,你吹牛皮不打草稿,好人山主可厲害可厲害。”
除了不會吟詩。
再說了,如果好人山主是劉瞌睡的跟屁蟲,那自己和裴錢怎麼算,輩分豈不是低了去了。
劉羨陽縮著肩頭,笑道:“小米粒啊小米粒。”
小姑娘嘿嘿笑道:“劉瞌睡啊劉瞌睡。”
劉羨陽望向遠方,望向那明月,玩笑道:“要趕緊找個媳婦嘍,然後生個與小米粒一樣可愛的女兒!”
周米粒想了想,用小腦袋畫了一個圓,“一般來說,可難可難。嗑了瓜子,不難不難。”
劉羨陽喃喃道:“短亭又長亭,長亭更短亭。亭亭復停停,歸路行不盡。”
周米粒眼睛一亮,“劉瞌睡,你還會吟詩哩。能不能借我用幾天啊?我以後好跟裴錢顯擺顯擺。顯擺完了,我肯定還你。”
劉羨陽微笑道:“當然可以啊。”
然後一大一小,一起看著圓圓月,各自想著遠遠人。
金甲洲中部。
裴錢在一處結局慘烈的戰場上,撿到了一個滿臉泥汙的小孩子。
這是一個大王朝僅剩的最後一支精銳邊軍了,足足十六萬人,就這樣一下子打沒了。
對方當時初次相逢,孩子趴在地上,先看到了一雙破敗靴子,鮮血浸透靴子,停步在孩子不遠處。
裴錢伸出手去,要將孩子從死人堆裡拽出來,那個孩子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死死盯住那個渾身浴血的年輕女子,臉龐開裂,顴骨裸露。
眼神死氣沉沉。
鬱狷夫來到裴錢身邊,看了眼那個瘦骨嶙峋的可憐孩子,再與裴錢說道:“那一拳,謝了。”
裴錢擠出一個笑臉,輕輕搖頭。
她先前在戰場上遠遠救下鬱狷夫那一拳,學自雷公廟沛前輩一脈,所以裴錢不覺得有什麼好謝的。要是給師父知道了,害自己白吃一顆板栗嗎?
一襲白衣極為矚目的那個年輕男子,獨自站在一處山坡頂上。
修道一途,青冥天下有個道老二,被譽為幾座天下的真無敵。
武夫路上,此人也有了幾分真無敵的氣概。
畢竟在他之前,還有個女子武神的師父在等他。
曹慈不但出拳殺敵,還能出拳救人。
裴錢至多就是能夠分心留意在溪姐姐的安危。這還是因為鬱狷夫與她並肩作戰,相距不遠。
但是那個曹慈,雙拳卻能照顧極遠處的戰場。
不愧是師父在武道上的唯一宿敵。
師父找對手,與師父做什麼都一樣,始終厲害。
就是找開山大弟子,好像不是太能夠拿得出手。
裴錢與那孩子說道:“起來,該裝死的時候裝死,該起身的時候起身,起身再低頭,這樣才能活得久。留在這裡,死了就是死了。”
裴錢其實早就注意到這個古怪孩子,只是先前照顧不到。
這孩子,是個妖族。
但是戰場上,出身金甲洲的“孩子”,竟然死死護住了一個人。只可惜孩子拼死守護的那個人,早已死無全屍。而剛剛幻化人形沒多久的孩子,只是被一道術法殃及,就付出了被打斷長生橋代價,所以先前不是主動裝死,而是暈死過去,等到清醒過來,才開始裝死。
孩子最後起身,默默跟在裴錢身後,一瘸一拐行走。
裴錢走得快,他就走得快,裴錢走得慢,他就走得慢。
鬱狷夫沒有藏藏掖掖,直截了當說道:“裴錢,我多嘴說一句,你以後又要自己出拳,又要照顧好一個孩子,並不容易。”
鬱狷夫倒是不會因為那個孩子的妖族出身,就心存芥蒂。
裴錢點點頭,“很難。”
她轉頭看了眼那個瞬間停下腳步的孩子。
好像那個人死後,孩子身上的那股野獸氣息,就開始重新聚攏,變得更像一個修行時日未久、不太擅長遮掩妖族本相的山野精怪。
哀莫大於心死。
裴錢停下腳步,轉身面朝那個孩子,用金甲洲大雅言問道:“要不要跟我學拳?”
那個孩子無動於衷,只是站在原地。
鬱狷夫皺了皺眉頭,因為她從那個孩子眼中,看到了刻骨仇恨,對自己,也對裴錢。好像對整個天下和世道,都是如此。
沒有道理,可事實偏偏如此。
那個孩子與裴錢對視,他終於願意開口說話,伸出一手,嗓音沙啞,含糊不清,好似因為傷到了大道根本,以至於說話都難。
鬱狷夫好不容易才聽清楚,孩子是說那“借我錢,我就走。買命錢,以後還。”
裴錢說道:“學拳可以掙錢。”
孩子面無表情,低下頭。
鬱狷夫有些無奈,裴錢和這孩子,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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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葉洲天闕峰青虎宮,老元嬰陸雍心懷死志,找到了隨軍修士的領頭武將,說要按照國師訂立的山上規矩,與大驪王朝做一筆買賣。
那位身材敦實的武將點點頭,說可以商量。然後立即喊來了兩位大驪文秘書郎,與這位外鄉老元嬰商議細節,來的時候,還帶上了一本秘錄,記載之事,正是桐葉洲青虎宮和陸雍的詳細消息。一位文秘書郎便與武將建言,陸雍不用去戰場殺妖換取戰功,煉丹即可,戰功只會更大。那武將皺了皺眉頭,直截了當,詢問那年輕文官,所謂的煉丹折算戰功,到底是怎麼個算法,這陸雍搭上了一條性命,在跟我們談此事,勞煩說仔細些。文秘書郎便先與一旁同僚仔細合計一番,然後開誠佈公,按照大驪制定的既定章程,給出了武將和陸雍一個面對面的確切說法。
年輕文官,語速極快,措辭精準,沒有任何含糊地方。
比如煉丹一切所需天材地寶,都不用陸雍和青虎宮給出,只是不與大驪計較工錢。
比如青虎宮的幾種煉丹之法,如果當真能夠對修道之人和純粹武夫,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那麼只要陸雍願意與大驪公開,也可以計算一筆相當可觀的戰功。
武將只是插嘴說了一句,你陸雍只管放心,若是不願給出秘傳的煉丹仙方口訣,大驪絕不會因此刁難青虎宮,更不會秋後算賬。
陸雍喜出望外,強壓著心中激動,一一答應下來。
從頭到尾,只是不到半個時辰,連陸雍和青虎宮所有煉丹修士去往何處,如何去,各種丹藥價格,折算成一筆筆具體戰功如何計算,臨時駐地的對接之人,那兩位文秘書郎皆給了陸雍無比詳實的說法。
談完事情,兩位年紀都不大的文官就迅速離去。
那武將也只是一抱拳,與他們沒有任何客套言語。
陸雍心有感嘆。
大驪邊軍的雷霆之勢,原來不止在那戰場上。
負責盯住此地外鄉修士的大驪武將,每次披甲懸刀,巡視山水禁制,偶爾望向那些好似圈養起來的神仙中人,漢子眼神很冷,
與這位擅長煉丹的桐葉洲老元嬰談買賣,是作為一位大驪邊軍的職責所在。
大驪邊軍,律法最重,由不得誰不當回事。那些大大小小的規矩,都是刻在武夫的骨頭裡了。
大驪鐵騎與隨軍修士,沒有什麼山上山下之分,皆是武夫。
可既然當下談完買賣,就沒太多忌諱了,漢子離去前,突然露出笑臉,朝老修士抱拳沉聲道:“就憑老真人捨得死在異鄉,天闕峰青虎宮,我與袍澤同僚都會記住。幾個沙場莽夫的記不記住,當然不算什麼,就只是與老真人說句心裡話。”
漢子大步離去,鐵甲錚錚作響,只留給老人一個背影。
陸雍忍不住朝那武將背影一抱拳,然後悻悻然放下,快步轉身離去。做事去!
遠處那老龍城戰場上。
大寺高僧,與那不知名的道人,並肩作戰。
老道人打開一幅享譽天下的行書《初霽帖》,內容不過二十八個字,後世印章竟然多達一百七十二個。
字字是符籙,一尊尊金甲傀儡,砸向妖族大軍當中。
是一位名副其實的玉璞境修士,卻在寶瓶洲籍籍無名。
寶瓶洲的武運,半點不輸給中土神洲之外的其它七洲,甚至比那皚皚洲還要更加武運昌隆。
可是要論一洲本土上五境修士的人數,確實太過寒酸。
而那老僧,亦是丟擲出錫杖,化做一條青色蛟龍。
更摘下身上袈裟,驀然大如雲海,遮覆十數里戰場,一件袈裟之上,似有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
大驪宋氏皇帝,曾經下旨在一洲之地,廣建寺廟。
佛門當有還禮。
今天老僧與那道人在短暫休歇時,同坐雲海上,相隔數百丈,以心聲言語,老僧笑問道:“為何來此?”
“山中久居無事,就來山下看看。”
他的修道之地�
�是與昔年朱熒王朝一樣國勢雄壯的白霜王朝。
只是那一次的大驪鐵騎打穿一國,馬蹄過境,老神仙並未出手。
山上修行,道心無情。
不過他卻不是寶瓶洲本土修士。雲遊至寶瓶洲,一住多年罷了。
老道人最後灑然笑道:“山外青草年年生,看不看,是貧道的事。開不開,也還是貧道的事。”
老龍城苻家首席供奉,劍修楚陽,曾經被許弱所求,然後又一同相逢於異鄉。
好教那位常年橫劍身後的墨家遊俠,覺得昔年沒白救他楚陽。
與那孫家供奉攜手,
如今老龍城以一座苻家山水大陣作為屏障,這條南海戰線上,已經出現了三個大窟窿,楚陽就在此負責攔阻妖族湧入。
疲憊不堪,卻也殺得酣暢。
以老龍城作為陣法中樞的山水大陣,既負責阻擋那些送死不斷、屍體堆積成山的攻城妖族,又能夠為南嶽山君範峻茂和一些得道之人,找出那些能夠單獨打破大陣禁制的上五境和地仙妖族。
大驪懸空劍舟,負責與蠻荒天下以攻對攻。
如今寶瓶洲老龍城以南,其實就已是蠻荒天下。
一洲之地,寶瓶開出金蓮花,是一座大陣。
更有那二十四節氣大陣,依舊流轉無缺漏。
崔瀺坐鎮“白玉京”,負責劍斬大妖。
有一位遠道而來的女子劍仙,廝殺不斷,出劍不停。
昔年佩劍“”早已碎裂不堪,無法再用,手中所持,還是她從浮萍劍湖寶庫中扒拉出來的一把劍,
至於一位劍仙作為山巔立身之本的本命飛劍,在異鄉、在家鄉先後兩場大戰中,酈採又都受損。
這位女子劍仙,有那驚鴻一瞥,驀然展顏一笑。
因為有個男人神出鬼沒,遠遠遞出一劍,斬殺了一位元嬰妖族劍修就遠遁,只扯開嗓子撂下一句,“今夜娘子,尤為美人,最最動人!”
酈採大笑答道:“老孃好不好看,還需要你說?!”
老龍城戰場最南方,周密現身於此,身邊跟著嫡傳弟子劍仙綬臣,以及從劍氣長城趕來的流白。
還有剛收的關門弟子,不是劍修的甲申帳木屐。昔年少年,如今青年。
天下機謀智計並歸賈生也。
綬臣皺眉道:“小小寶瓶洲,到底有哪些奇人異士,甲子帳前後都有記錄,那些個意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是我錯過甲子帳諜報了?”
木屐搖頭道:“師兄不曾錯過一封諜報。”
周密微笑道:“怪我離鄉太久。也怪崔瀺謀劃太多。”
浩然天下歷史上,曾有“天下機謀智計並歸賈生也”的感嘆。
所以木屐說道:“繡虎崔瀺,不愧是隱官的師兄。”
周密笑道:“到底有幾斤幾兩,不死不知。”
周密一揮手。
片刻之後。
一望無垠的壯闊海面上。
雷聲漸大,驚天動地。
原來是靠近老龍城的海面之外,又有一層高達百丈的海面,齊齊洶湧而至。
正是王座大妖緋妃、如今蠻荒天下搖曳河共主的一記水法神通。
她要水淹老龍城!
北去路上,不斷有那精通水法的妖族修士,各自施展本命神通或是添加術法,紛紛為那道鋪天蓋地的巨浪,推波助瀾。
滔天大浪,兇狠撞向寶瓶洲南端的那座礙事城池。
登龍臺上,稚圭身形化做一道虹光,越過老龍城大陣,撞入海中,尚未現出真龍之身,她就已經將方圓十數里之內的妖族,當場震殺無數。
周密對此視而不見,只是與關門弟子木屐笑道:“先前你說崔瀺不愧是隱官師兄,是不是不太妥當,該是那年輕隱官不愧是崔瀺師弟才對。”
周密仰頭望去,以心聲言語道:“繡虎以為然?”
巍峨法相身在大驪陪都高空的崔瀺,手託白玉京,十二飛劍大如劍舟,懸停在四面八方,崔瀺答非所問,微笑道:“賈生計謀,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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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別當真,別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