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最難是個今日無事(第2頁)
河邊走,小心錢燙手。”
老蒿師好像沒聽明白白衣少年的怪話,只管撐船掙錢,去往黃鶴磯那邊的渡口。
崔東山一個蹦跳,輕飄飄踩在船欄上,雙手負後,緩緩而行,“昔年名高星辰上,如今身墮瘴海間。青牛獨自謁玉闕,卻留黃鶴守金丹。”
老蒿師置若罔聞。
崔東山又笑道:“慣向北鬥星中騎木馬,東山卻來水上撐鐵船。”
老蒿師瞥了眼那俊美少年,笑道:“星君酌美酒,勸龍各一觴。”
各自道破對方的根腳,只不過都留了餘地,只說了一部分大道根本。
崔東山說了這位在雲窟福地化名倪元簪的老舟子,那與東海觀道觀大有淵源,是昔年曾經遠遊北斗星辰、最終留守人間一顆金丹的仙家黃鶴。
而老舟子則一語道破了崔東山這幅皮囊的出處,曾經是昔年一條古蜀國老龍,能夠飛昇星河,有幸被北斗仙君勸過酒。
只不過言語談及的,只是各自一副皮囊,都很歲月悠久,遠古時代,估計還能算半個“故友道友”。
崔東山譏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藕花福地曾經有個名叫隋右邊的女子,畢生心願,是那願隨夫子上天台,閒與仙人掃落花?若是被她知道,曾經那個劍術神通的自家先生,只差半步就能夠成為福地飛昇第一人,如今卻要身穿一件滑稽可笑的羽衣鶴氅,當這每天擺渡掙幾顆雪花錢的落魄舟子,還要稱呼別人一口一個夫子,會讓她這個弟子,傷透了心肝肺?那你知不知道,其實隋右邊一樣離開了福地,甚至還當了好幾年的玉圭宗神篆峰修士?你們倆,就沒見面?難道老觀主不是讓你在此地等她結丹?”
老舟子喟嘆一聲,“知道了不如不知道。”
留下一個“江淮斬蚊”的仙人事蹟,正是此時撐蒿之人。
所斬蚊蠅,自然不是尋常物,而是一頭能夠悄悄竊食天地靈氣的玉璞境妖物,這頭幾乎無跡可尋的天地蟊賊,曾經差點讓姜尚真焦頭爛額,光是尋覓蹤跡,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當時姜尚真雖說已經躋身玉璞境,卻依舊尚未贏得“一片柳葉、可斬仙人”的美譽,姜尚真兩次都未能斬殺那隻“蚊子”,難度之大,就像凡夫俗子站在岸上,以手中石子去砸溪澗之中的一隻蚊蠅。
而這個老舟子,當時也不是境界、劍術就比姜尚真更高,只不過一道與劍術配合的獨門神通,剛好剋制那頭來無影去無蹤的玉璞境妖物。
但是最終能夠一劍江上斬蚊,依舊不是尋常玉璞境劍仙能夠做成的壯舉。
如果不是此人出自藕花福地觀道觀,又是隋右邊念念不忘的那位夫子先生,崔東山才懶得理會,在此隱姓埋名,籍籍無名撐船萬年都隨他去。再加上方才此人又故意拿言語試探自家先生,崔東山更忍不了。什麼辭官歸鄉,什麼刺客列傳,事實上,全是暗藏玄機的打機鋒。先生豁達,可以全然不在意,相逢是緣,好聚好散,可是當學生的,怎麼能夠容忍一個老蒿師在那邊胡說八道。
關鍵是那位老觀主,留下此人“守金丹”之金丹,可不是尋常之物,正藏在黃鶴磯崖壁間,是一隻遠古仙鶴老祖宗的遺留金丹。
崔東山嗤笑道:“北斗七星高,我家先生夜帶刀,小心砍死你半死。”
化名倪元簪的老舟子笑道:“無冤無仇的,那位夫子又不是你,不會無緣無故出手傷人。”
崔東山伸出一隻手,說道:“咱倆也別扯東扯西了,金丹拿來,我幫忙轉贈你那位尚未躋身元嬰的金丹客弟子。”
老舟子笑著搖頭,“老觀主發話了,讓我在此靜待有緣人。若是隋右邊能夠與我見面,我自然順水推舟,送出金丹。可既然近在咫尺,都未能重逢,那就算不得什麼有緣人,至多有緣也無分,既然有緣無分,更不好強求什麼。你就別為難我了。真要打一架,你贏了又能如何,我不給金丹,你當真就能拿得走?一位仙人而已,何時如此手段通天如飛昇了?殺得我又如何?”
“大道之上,修為高,拳頭硬,不過是大煞風景多些而已。你不如你家先生多矣。”
老舟子輕輕以竹蒿敲水,大笑一聲,“山色如娥,花色如頰。空山無人,水流花開。白雲無人踩,花落無人掃,如此最自然。”
岸上那邊,陳平安聞言,笑道:“春山採藥還,此行道路難。蓮花不落時,般若花自開。”
老舟子朗聲大笑,竟是丟了手中那支以精粹水運凝聚而成的青翠竹蒿,任由隨水漂流而走,只見這位世外高人,撤去了障眼法,身穿一件寶光流轉的羽衣鶴氅,喜歡與人說著佛家語,所披鶴氅之內卻身穿一件黃色道袍。
中年面容的道人,一手捻捏顆金色泥丸,右手捧白玉如意,肩頭蹲著一隻通體金色的三足蟾蜍。
崔東山則悄悄將那根青色竹蒿收入袖中,此物可不尋常,等同於一枚枚水丹凝聚而成,足夠讓蓮藕福地白白多出一尊金身凝固的江水正神了。
道人收起那顆金丹後,與陳平安說了句意味深長的“有緣再見”,身形一閃而逝,如仙人尸解,身上那件鶴氅飄然墜落在船。
崔東山只好又幫忙收起那件相當於仙人遺蛻的羽衣鶴氅,代為保管個幾百年上千年的。
岸上,裴錢小聲問道:“師父,你是不是一眼就看出這舟子根腳了?”
陳平安笑道:“沒有的事,登船渡江,只為道歉。不過先前去往黃鶴磯觀景亭,師父只是無意間多瞥了一眼江面,江水激盪,小舟晃盪不停,老前輩當時的演技……算不得太過出神入化,老前輩畢竟是位世外高人,不屑刻意為之吧,不然一個翻船墜水有何難。”
裴錢立即感慨道:“果然還是師父走慣了江湖,比我經驗老道百倍嘞。”
陳平安反手就是一板慄。
在劍氣長城那邊,很多年的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落魄山的風氣,就是給裴錢和崔東山帶壞的。
江面上,崔東山趴在小舟船頭,嚷著先生大師姐等我,用兩隻大袖使勁鳧水划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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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磯上邊,先前陳平安三人離開後,姜尚真轉頭望向那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同道中人,揮揮手,“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至於黃鶴磯螺螄殼仙府的鏡花水月,在裴錢渡江登磯的瞬間,就已經被崔東山和姜尚真先後封禁,讓好些仙子女修們哀怨不已。
姜尚真發現自己說話不管用,只好與葉芸芸說道:“葉姐姐,你來發句話?”
葉芸芸朝那邊抱拳。
出門看熱鬧的,頓時如潮水鳥獸散去,所有走出螺螄殼道場山水大門的修士,很快就都退回了府邸。
黃衣芸的面子,得給。不敢不給。
何況能夠在雲窟福地偶遇大宗師葉芸芸,今天的熱鬧,已經不算小。
但是從黃鶴磯山水陣法裡邊走出三人,與眾人方向恰好相反,走向了觀景亭那邊。
分別是那桐葉洲武聖吳殳的開山大弟子,金身境武夫郭白籙。蒲山雲草堂的遠遊境武夫,和那個身穿龍女湘裙法袍的年輕女修,一個是黃衣芸的嫡傳弟子,薛懷,八境武夫,一個是蒲山葉氏子弟,她的老祖,是葉芸芸的一位兄長,年輕女脩名為葉璇璣。雲草堂子弟,俊秀之輩,多術法武學兼修,但是隻要跨過金身、金丹兩大門檻之一,此後修行,就會只選其一,專門修道或是專注習武。之所以如此,源於蒲山拳種的大半樁架,都與幾幅蒲山祖傳的仙家陣圖有關。
所以蒲山一直有“樁從圖中來、拳往圖中去”的說法。
只不過郭白籙三人,都走得慢,不敢妨礙黃衣芸與朋友閒聊。
葉芸芸便是泥菩薩也有幾分火氣,“是曹沫躋身十境沒多久,尚未完全鎮壓武運,故而境界不穩?真是如此,我可以等!”
姜尚真笑著沒說話,只是帶著葉芸芸走到崖畔,姜尚真伸手摩挲白玉欄杆,輕聲笑道:“曹沫其實拒絕你三次問拳了。”
葉芸芸疑惑道:“三次?”
姜尚真耐心解釋道:“第一次是說蒲山雲草堂門風好,所以曹沫不願意與你切磋,在你看來,這可能根本不算什麼理由,可我這個好朋友,他這個人,一向喜歡想得比一般人多些,比如這個節骨眼上,葉芸芸與一位外鄉武夫問拳,贏了還好說,肯定能夠讓桐葉洲山上山下,小漲幾分士氣。可要是一洲武道第二人的黃衣芸都輸了,對於本就已經稀爛的人心爛泥塘,就會是雪上加霜,尤其是蒲扇雲草堂,前腳剛剛締結了桃葉之盟,後腳黃衣芸就輸給一個外鄉武夫,像話嗎?由你開創的蒲山拳種,還怎麼發揚光大?一個黃衣芸,可以坐在桃葉之盟的那把椅子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但是絕對不能輸。不然就等著吧,雲草堂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家底,會在一夜之間就樹倒猢猻散,外邊不知道有多少閒言碎語,鋪天蓋地湧向蒲山和黃衣芸,到時候你拳腳功夫再高,都擋不住風波險惡人心洶湧的那份‘拳意’。”
葉芸芸皺眉道:“聽你的口氣,是我會輸?”
不過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太想為桐葉宗說一兩句話了,所以先前才會參與桃葉之盟,卻又無所謂大權旁落,任由金頂觀和白龍洞主持大局,她幾乎從無異議,只管點頭。還有今天,才會如此想要與人問拳,確實想要與浩然天下證明一事,桐葉宗武夫,不止一個武聖吳殳。
姜尚真不置可否,依舊自顧自言語,繼續說道:“第二次婉拒,是因為同樣身為止境武夫,被黃衣芸極為看重的同境切磋,在曹沫看來,則其實一般,真的很一般。尤其是你們雙方擺明了會點到即止,不分生死。曹沫就更加興趣不大了,我這個朋友,對待切磋一事,很純粹,就兩種,一種是比他高出兩境的宗師,幫忙喂拳,一種是戰場上分生死的兇險搏殺。其餘的,對他武道裨益不大,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
尤其是經歷過劍氣長城的那場戰事,年輕的隱官,不那麼年輕的山主,關於對敵一事,同齡人當中,沒幾個能與他媲美了。
姜尚真趴在欄杆上,手中多出一壺月色酒,雙指夾住,輕輕搖晃,酒香流溢,“最後一次是他與你自稱晚輩,所以才會有‘請教拳理’一說,依舊不是問拳。第一次拒絕,是為你和雲草堂考慮,第二次拒絕,是他讓自己舒心,純粹武夫學了拳,除了能夠與人問拳,自然更可以在別人與己問拳的時候,可以不答應。第三次,就是事不過三的提醒了。”
葉芸芸微微皺眉,“這還是純粹武夫嗎?怎麼躋身的止境?”
姜尚真笑而不言。是不是,怎麼是的,不都是止境?而且還是武運在身的方式,躋身的武道十境。
葉芸芸嘆了口氣,說了句心裡話,“不管如何,聽你說了這麼多,這個曹沫應該是個值得結交之人。”
一個能夠讓姜尚真如此拗著性子為其緩頰的人,肯定不簡單。
她與人問拳,結果先被當師父的曹沫婉拒多次,結果還要給一個晚輩鄭錢說了句重話,葉芸芸心裡邊當然有幾分憋屈。
至於那個鄭錢,葉芸芸當然有所耳聞,一個在金甲洲和寶瓶洲兩處戰�
�上、都極其光彩奪目的年輕武夫,在大端王朝京城的城頭上,與曹慈問拳四場都輸了。
聽上去很不如何,連輸四場。但是天底下哪個武夫不側目?
曹慈雖說性情隨和,卻絕不是誰去問拳都會接的。更何談一人接連問四場,曹慈都願意答應下來?
道理很簡單,曹慈已經將那鄭錢視為一位“武道身後不遠處之人”。
所以葉芸芸忍不住好奇問道:“這個鄭錢,不都說她是皚皚洲雷公廟一脈嗎?怎麼成了曹沫的徒弟?”
至於一些個山巔傳聞,說鄭錢其實是曹慈的師妹,女子武神的裴杯關門弟子,葉芸芸知道並非如此。
姜尚真笑道:“以後葉姐姐自然會知道的。我那朋友曹沫,是個極有意思的人。不著急,慢慢來。”
葉芸芸說道:“你如此牽線搭橋,曹沫會不會心有芥蒂?”
姜尚真斜靠欄杆,眯眼笑道:“我又不是當那月老紅娘,曹沫不會介意的。”
葉芸芸說道:“勞煩姜老宗主好好說話,咱倆關係,其實也一般,真的很一般。”
姜尚真爽朗大笑,“能與葉姐姐掏心窩子聊這麼久,這個一般,很不一般了。”
那三人漸漸走近這邊,姜尚真就不再與葉芸芸心聲言語,背靠欄杆,抿了口酒。
薛懷畢恭畢敬抱拳道:“師父。”
這位八境武夫,是一位相貌清癯的儒雅老者,頭戴綸巾,氣態飄然有古意。
如果不知雙方身份,都要誤認為他是黃衣芸的祖輩。
葉璇璣伸手抓住葉芸芸的胳膊,好似撒嬌,柔聲笑道:“祖師奶奶。”
郭白籙抱拳笑道:“見過葉前輩。”
葉芸芸與郭白籙點頭致意,再以雙指輕敲葉璇璣的胳膊,年輕女修只好鬆開手臂。
無論是身為蒲山葉氏家主,還是雲草堂祖師爺,葉芸芸都算是一個不苟言笑的長輩。
那個清秀少年模樣的郭白籙,其實是弱冠之齡,武學資質極好,二十一歲的金身境,最近些年,還拿過兩次最強二字。
這意味著郭白籙是典型的厚積薄發,一旦再次以最強二字躋身遠遊境,幾乎就可以確定郭白籙可以在五十歲之前,躋身山巔境。
一個武學流派,就只有師徒兩人,結果竟然就有一位止境大宗師,一位年輕山巔,當然算是驚世駭俗。
吳殳挑選弟子的眼光,確實讓人佩服。
葉芸芸收了十數個嫡傳弟子,再加上整座蒲山,嫡傳收取再傳,再傳再收取弟子,習武之人多達數百人,卻至今無人能夠躋身山巔,哪怕是資質最好、練拳更是極其刻苦的薛懷,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打不破遠遊境的“覆地”瓶頸,更何談躋身山巔,以拳“翻天”,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躋身止境?
姜尚真屁股輕輕一頂欄杆,丟了那隻空酒壺到江水中去,站直身體,微笑道:“我叫周肥,肥瘦的肥,一人消瘦肥一洲的那個肥。你們大概看不出來吧,我與葉姐姐其實是親姐弟一般的關係。”
姜尚真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沒看那薛懷和郭白籙,就盯著那個小姑娘呢。
薛懷面無表情。
郭白籙只當是一個山上前輩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葉璇璣卻想不明白,為何自家祖師奶奶沒有半點不悅神色。
蒲山黃衣芸,因為姿色絕美的關係,她很多次出拳,都是讓那些沒長眼睛的山上修士,長一點記性。
姜尚真視線上挑,來了個上杆子湊熱鬧的,沒有道士譜牒,沒有法統道脈,卻身穿一件金頂觀的道家法袍,境界很矮,個子倒是很鶴立雞群。
這位老修士與那葉芸芸打了個有模有樣的道門稽首,“金頂觀供奉蘆鷹,見過葉山主。”
葉芸芸沒什麼反應,只當沒看見沒聽見。
蘆鷹此人,風評不好。如今當了山上君王杜觀主的扶龍之臣,小人得志便猖狂,做事情不太講究。
給黃衣芸冷落了,蘆鷹毫無異樣,道心無波瀾。本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無需掛懷。
山下一樣米養百樣人,山上一棵道樹開出各色花,能否結交,強求不得。
金頂觀首席供奉,元嬰修士蘆鷹,與那小龍湫首席供奉,是差不多的路數,先當那山澤野修,橫行多年,逍遙快活,宗字頭仙家高攀不起,境界是夠,但是名聲太差,而不是宗門的仙家門派,他們又瞧不上眼,高不成低不就的,要說自立門戶,又差了許多底蘊,而且聲名在外,哪個野修身上不揹著幾樁山上恩怨命案,沒做過幾件絕對見不得光的事情?就像蘆鷹就與太平山道士關係極差,剛剛躋身元嬰境的蘆鷹,故意繞過那些宗門地界,在一處相對偏隅的山下王朝,當那呼風喚雨搬山倒海的老神仙,結果差點被那下山獨自遊歷江湖的女冠黃庭,給一劍砍死。當時蘆鷹可是好心好意,奔著與那美人結為道侶去的,那小娘們也真是的,一言不合就開打,關鍵是她從頭到尾都不自報名號,當時黃庭才金丹境,又以術法對敵,其實雙方廝殺,不好說勝負懸殊,所以直到最後,蘆鷹才知道那娘們竟然是個劍修,哪有這樣不喜歡擺譜的譜牒仙師?
最後僥倖躲過了那場天翻地覆一洲陸沉的災殃,見那金頂觀杜含靈是一方豪傑,勢必崛起,蘆鷹就果斷投奔了金頂觀,杜含靈也捨得下本錢,讓蘆鷹撈著了個分量極重的首席供奉。蘆鷹便死心塌地為金頂觀四處奔波了。蘆鷹與那道號“葆真道人”的尹妙峰,關係不錯。主要還是蘆鷹看好尹妙峰的嫡傳弟子邵淵然,總覺得這位年輕金丹,極有可能是金頂觀的下一任觀主。
葉璇璣正在與自家祖師竊竊私語,突然給嚇了一大跳。
原來那周肥驀然伸手指著蘆鷹,大怒道:“你這登徒子,一雙狗眼往我葉姐姐身上哪裡瞧呢,下作,噁心,令人作嘔!”
姜尚真不但血口噴人,還裝模作樣繞到葉芸芸身前,好像是挺身而出,要擋住那蘆鷹的視線。
蘆鷹默然,既沒有與黃衣芸多解釋什麼,也沒有與那腦子有坑的傢伙動怒,道門神仙老元嬰,仙風道骨,涵養極好。
郭白籙微微皺眉。
雖說清秀少年對這個竭力結交自己的蘆鷹,印象極其一般,但是眼前這個周肥,如此胡說八道,挑撥是非,終究更惹人煩。
有些時候山上修士的一兩句言語,可是會害死人的。
姜尚真瞥了眼少年,嘖嘖道:“少俠你還是太年輕啊,不曉得一些個老男人的眼神鬼祟、心思腌臢。”
葉璇璣眨了眨眼睛,這個名字古怪的“周肥”,還敢當著祖師奶奶的面,言語無忌,真是厲害。
只不過周肥說那蘆鷹是老男人?那他周肥自己呢?不是同道中人,能說得出這番經驗之談?
姜尚真好似心有靈犀,立即與小姑娘笑道:“我周肥看待女子,從來不遮掩,不好看就不看,好看就是多看,眼神坦蕩,心胸磊落。與這個能夠以視線剝人衣裙的浪蕩胚子,大大不同!葉姑娘你是不知道,方才這下流胚子的視線有多刁鑽,若說是那似看山不喜平,也就罷了,這傢伙偏偏癖好古怪,視線一路往下,如瀑布傾瀉,最後分明在葉姐姐的腳上,多停留了幾分。”
葉璇璣無言以對。
你周肥這都看得出來,不更是同道中人嗎?
葉芸芸還是置身事外,姜尚真是什麼貨色,她一清二楚。
蘆鷹終於不再當那縮頭烏龜,笑道:“這位周道友,莫要說笑了。山上相逢是道緣,多多珍惜才好啊。”
若還是個山澤野修,隨便此人言語,山上說大也大,世道說小也小,別被他蘆鷹私底下撞見就行。可既然當了金頂觀的首席供奉,就得講點仙師臉面了,畢竟他蘆鷹如今出門在外,很大程度上意味著金頂觀的門面。
葉芸芸沒理睬姜尚真的無事生非,也不願意一行人就這麼被姜尚真帶到溝裡去,以手背拍開姜尚真的肩頭,與那郭白籙問道:“你師父什麼時候返回桐葉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