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談笑中(第3頁)
但是出乎意料,年輕隱官拒絕了歲除宮守歲人的提議。
買賣歸買賣,算計歸算計。
原本只要陳平安答應此事,在那飛昇城和第五座天下,憑藉小白的修為和身份,又與劍修結盟,整座天下在百年之內,就會逐漸變成一座腥風血雨的兵家戰場,每一處戰場廢墟,皆是小白的道場,劍氣長城看似得勢,百年內鋒芒無匹,勢如破竹,佔盡地利,卻是以天時和人和的折損,作為無形中的代價,歲除宮甚至有機會最終頂替飛昇城的位置。天下劍修最喜歡廝殺,小白其實不喜歡殺人,但是他很擅長。
只不過既然小白與那陳平安沒談攏,未能幫助歲除宮佔據一記隱蔽先手,吳霜降對此也無所謂,並不覺得如何遺憾,他對所謂的天下大勢,宗門勢力的開枝散葉,能否超過孫懷中的大玄都觀,吳霜降一直就興趣不大。
約莫是不願一幅太平卷搜山圖太早毀去,太白與天真兩把仿劍,驟然消失。
循著線索,去往寧姚和陳平安所在天地。
四把仙劍仿劍,都是吳霜降中煉之物,並非大煉本命物,何況也確實做不到大煉,不只是吳霜降做不成,就連四把真正仙劍的主人,都一樣有心無力。
吳霜降光是為了打造四件仙劍的胚子,歲除宮就傾盡了無數天材地寶,吳霜降在修行路上,更是早早蒐集、購買了數十多把劍仙遺物飛劍,最終重新熔鑄煉化,其實在吳霜降身為金丹地仙之時,就已經有了這個“異想天開”的念頭,而且開始一步一步佈局,一點一點積攢底蘊。
道藏,太白,萬法三劍,還好說,畢竟現世已久,只有那把寧姚“天真”,確實讓吳霜降苦等多年。
所以此行夜航船,寧姚仗劍飛昇來到浩然天下,最終直奔此地,與擁有太白一截劍尖的陳平安匯合,對吳霜降來說,是一份不小的意外之喜。
兩劍遠去,尋覓寧姚和陳平安,當然是為了更多竊取天真、太白的劍意。
只不過寧姚出劍太快,關鍵是劍意過於純粹,極難捕獲一絲一縷,年輕隱官又過於謹慎,乾脆就收起了那把佩劍,收穫比吳霜降的預期要小了些。
白衣少年笑而不言,身形消散,去往下一處心相小天地,古蜀大澤。
但是臨行前,一隻雪白大袖翻轉,竟是將吳霜降所說的“畫蛇添足”四字凝為金色文字,裝入袖中,一併帶去了心相天地,在那古蜀大澤天地內,崔東山將那四個金色大字拋灑出去,數以千計的蛟之屬,如獲甘霖,彷彿得了聖賢口含天憲的一道敕令,無需走江蛇化蛟。
吳霜降想起先前那白衣少年的綠竹杖,心有所思,便有一物顯化在手,是一根古意蒼蒼的青竹杖,裝飾有青玉杖首,玉色蒼翠,不輸那一截柳葉,青玉十二面,如一枚滿月法印,銘文總計三十六字,以“行氣”二字作為開篇,寥寥三十六個古篆,卻是輩分極高的一份古老道訣,其中“天幾舂在上,地幾舂在下”一句,至今眾說紛紜,因為此語,諸多大道演化的旁支,按照陸沉的說法,始終不得正解。
吳霜降丟出手中青竹杖,跟隨那白衣少年,先行去往古蜀大澤,綠竹化龍,是那仙杖山的祖師秘術,彷彿一條真龍現身,它只是一爪按地,就抓碎了古蜀大澤畔的山嶽,一尾掃過,將一座巨湖大水分作兩半,撕裂開萬丈溝壑,湖水滲入其中,露出裸露湖底的一座古龍宮,心相天地間的劍光,紛紛而至,一條青竹杖所化之龍,龍鱗熠熠,與那隻見光亮不見劍仙的劍光,一鱗換一劍。
吳霜降雙指併攏,捻住一支翠竹樣式的髮簪,動作輕柔,別在那狐裘女子髮髻間,然後手中多出一把小巧玲瓏的撥浪鼓,笑著交給那俊美少年,小鼓桃木柄,是大玄都觀的一截祖宗桃樹煉製而成,彩繪鼓面,則是龍皮縫製,尾端墜有一粒紅線系掛的琉璃珠,無論是紅繩,還是寶珠,都極有來歷,紅繩來自柳七所在福地,寶珠來自一處深海龍宮秘境,都是吳霜降親自獲得,再親手煉化。
只不過吳霜降這兩物,並非實物,只不過完全可以視為真實的山上重寶便是。
尋常宗門,都可以拿去當鎮山之寶了。可在吳霜降這邊,就只是情人信物一般。
吳霜降此人。
想法,喜歡異想天開。術法,擅長錦上添花。
山下俗子,技多不壓身。一技之長,多多益善。
可是對於山巔修士來說,人身小天地的大小,終究存在瓶頸,靈氣多寡也有定量。
越是靠近十四境,就越需要做出取捨,好比火龍真人的精通火、雷、水三法,就已經是一種足夠驚世駭俗的誇張境地。
至於為何不繼續深入修行那金、木、土三法,連火龍真人都不得不承認一點,只要還在十三境,就修不成了,只能是會點皮毛,再難精進一步。
事實上到了飛昇境,哪怕是仙人境,只要不是劍修,幾乎都不會欠缺天材地寶,但是本命物的添補,都會出現數量上的瓶頸。
所以十四境的三種合道方式,就是一種極大的另闢蹊徑。
而吳霜降在躋身十四境之前,就已經算是將“技多不壓身”做到了一種極致,熔鑄一爐,虛實不定,堪稱出神入化。
身穿雪白狐裘的婀娜女子,祭出那把髮簪飛劍,飛劍遠去千餘丈後,變作一條碧綠河水,長河在空中一個畫圓,變成了一枚碧玉環,碧綠幽幽的河水鋪展開來,最終好似又變成一張薄如紙張的信箋,信箋之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每個文字當中,飄落出一位青衣女子,千人一面,容貌相同,衣飾相同,只是每一位女子的神態,略有差異,就像一位提筆作畫的丹青聖手,長長久久,始終凝視著一位心愛女子,在筆下繪製出了數千幅畫卷,纖毫畢現,卻只是畫盡了她只是在一天之內的喜怒哀樂。
而那位姿容俊美似貴公子的少女“天然”,只是輕輕晃動撥浪鼓,只是一次琉璃珠敲打龍門鼓面,就能讓數以千計的神將力士、精怪鬼魅紛紛墜落。
吳霜降笑道:“別看崔先生與姜尚真,今天說話有些不著調,其實都是處心積慮,有所圖謀。”
那少女不斷撥動小鼓,點頭而笑。
吳霜降察覺到另外一處天地跡象,點頭道:“寧姚劍心,著實罕見。”
那狐裘女子微微皺眉,吳霜降立即轉頭歉意道:“天然姐姐,莫惱莫惱。”
少女眯眼月牙兒,掩嘴嬌笑。
吳霜降看了眼那個自己心目中“黃綬小神仙”的少女,再轉頭看著那個面容稍稍不同的狐裘女子,他拉上她們的手,微笑道:“曾經答應過你,我們一定要攜手走遍所有天下,會做到的。”
那狐裘女子突然問道:“你忘了是誰殺了我嗎?”
吳霜降微笑道:“這就很不可愛了啊。”
那狐裘女子瞬間脆如瓷器,輕輕一聲,就砰然而碎。
那少女亦是如此下場。
吳霜降施展噓雲之術,罡風席捲天地,一幅搜山陣瞬間粉碎。
來到那籠中雀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