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下宗(第2頁)
如果柴蕪得了小陌的那把飛劍,再被她成功煉化為本命物,汲取靈氣的速度,就會更加驚人,如鯨吞如龍汲水。
陳平安有些為難。
小陌笑道:“公子多想了,我就是白送她一把本命飛劍,不要任何傳道名義,絕不會與魏將軍搶徒弟。如果可以的話,公子都不用說是我送的。”
越早給出那把飛劍,越早煉化,柴蕪的大道裨益越大。
陳平安皺眉說道:“這只是其一,另外你的境界修為怎麼辦?”
即便小陌有十足把握不用跌境,可終究會折損修為,影響到小陌出劍的殺力。
就像小米粒說的那句無心之語,天底下誰掙錢都不容易。
那麼修行更是。
小陌不是一般的心大,笑道:“就像米裕的玉璞境瓶頸,不是一般的境界瓶頸,小陌的飛昇境圓滿巔峰,亦是不一般的巔峰。”
為人處世,小陌與自家公子已經學到不少,比如既不妄自尊大,又不妄自菲薄。
再比如出門在外,跌境為敬,與那酒桌上的先乾為敬你隨意,是一個道理。
其實些許修為折損,對小陌而言,確實影響不大。
真要有什麼遞劍分生死的機會,無非是祭出那把勝負手飛劍的事情而已。
所以贈劍此舉,還真不是小陌託大,小覷了浩然山巔修士的殺力。
連同自己在內,蠻荒天下的那撥長眠修士,註定沒有一盞省油燈。
小陌肯定自己不是殺力最大的那個,也不是防禦最強的那個。
但小陌可以篤定一事,自己絕對是攻防都在前三甲之列的修士。
反正不用去蠻荒天下摻和什麼了。
而這座浩然天下,能夠讓小陌去分生死的山巔修士,本就不算太多,約莫是雙手之數。
何況相當一部分,都與自家公子關係不錯。
比如白帝城鄭居中,符籙於玄,龍虎山大天師,火龍真人,劉聚寶。
陳平安正色問道:“小陌,你真想好了?”
小陌點頭道:“那就有勞公子轉贈此劍了。”
雙指捻起,好似虛握一物,隨後出現了一條劍氣流轉的鮮紅色彩,如一條火龍。
竟然是那把大煉的本命飛劍,就這樣被小陌從本命竅穴當中,硬生生剝離扯出,最終凝為一枚長約三寸的火紅劍丸……
陳平安忍不住罵道:“小陌你大爺。”
劍修剝離本命飛劍一事,傷及大道根本,哪有小陌這麼輕描淡寫不當回事的。
陳平安不得不第一時間祭出籠中雀,幫忙遮蔽天機氣象,不然估計整條風鳶渡船,都要誤以為遭遇了大修士的術法轟砸。
然後陳平安取出一把自己親手製造的槐木劍匣,小心翼翼收起那把如今都沒個名字的本命飛劍,氣笑道:“這麼一份天大的見面禮,具體怎麼送,該怎麼跟小姑娘說道此事,容我先想一想,肯定是要說清楚的,我可沒臉貪功瞞報。”
小陌難得玩笑道:“公子不要貪墨此物就行。”
陳平安直愣愣看著小陌,跟誰學的?
之前朱斂私底下找到自己,對小陌讚不絕口。
因為小陌與他說一句“落魄山中,多赤子之心,約莫是近朱者赤的緣故”。
小陌尷尬一笑,自己果然不適合這麼輕佻聊天,還是得本色做人。
與誰學都不如與公子學,來得事半功倍。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飛劍名字就叫‘薪火’吧。”
薪火相傳。
希望柴蕪得此福緣,此後修行路上,她能夠多加珍惜,將來若是遇到類似的有緣者,也能如今天小陌一般,繼續將這把飛劍傳承下去。
小陌笑道:“有點憧憬未來了。”
風鳶渡船在中嶽附近一處名為苦葫蘆的仙家渡口停岸,因為有大小兩座湖泊相連,形若葫蘆狀,由此得名。
其實湖水極為清冽,至於為何名字中會有個苦字,山上一直沒有明確說法。
渡口那邊,山君晉青和一位文氣濃郁的青衫文士,並肩而立。
此外還有盧白象和兩個弟子,元寶元來,也在這邊等候風鳶渡船。只不過葫蘆渡人多眼雜,師徒三人已經悄然登船。
盧白象如今是中嶽某座儲君之山的供奉,弟子元來還曾在山中得到一樁仙緣。
有小米粒在,就沒有陳平安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所以這次元寶去往桐葉洲,到時候她見著曹晴朗的第一面,陳平安就得瞧幾眼,看看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屬實。
雖說舊朱熒劍道雙璧之一的元白,最終還是沒能離開正陽山,跟隨晉青來中嶽修道,而是去了一處被正陽山祖師堂命名為篁山的地方,負責籌建正陽山下宗事宜,一旦摘掉宗門候補的後綴二字,元白就會成為一宗之主,只不過元白的境界,多半會在元嬰境停滯不前了,這也是正陽山放心讓元白住持未來下宗事務的根源之一。
可晉山君還是很念陳山主的這份情,所以爽快答應落魄山這邊,以後風鳶停岸費用,一律打五折。
其實上次崔東山坐鎮渡船,南下桐葉洲,中途停歇苦葫蘆渡,其實當時渡船之上有個化名邵坡仙的劍修,晉青登船時,沒有與之見面。
但是等到這位大山君下船返回祠廟後,就站在在門口那邊,畢恭畢敬,與那條倏忽間沒入白雲中的渡船,遙遙作揖拜別。
陳平安帶著小陌下了渡船,笑著快步前行,抱拳行禮道:“見過晉山君,吳郡守。”
青衫文士,是家鄉那邊的老熟人了,正是吳鳶,當年在龍州槐黃縣碰了一鼻子灰,仕途上佈滿了福祿街桃葉巷那些大姓丟下的軟釘子,最終黯然離開龍州,等於是被貶謫到了中嶽山腳處的一個小郡,如今成了個大驪偏遠邊境的官員,官身依舊是郡守,作為國師崔瀺的記名弟子,又是龍州槐黃縣的首任縣令,仕途攀升一事,簡直是高開低走得無以復加了,在當地官場看來,吳郡守至多就是去陪都的小九卿衙門撈個閒職,在那邊養老。諡號?追封?做夢呢。
但是陳平安知道,吳鳶很快就會回調,破格升任為舊龍州、新處州的“新任”刺史。
晉青抱拳,朗聲笑道:“見過陳山主。”
吳鳶作揖還禮,微笑道:“吳鳶拜見陳師叔。”
被吳鳶稱呼為小師叔,讓陳平安啞然失笑。
陳平安今天來,是與中嶽山君商議開建採石場,砍伐木材,購買河砂三事,當然都不是什麼尋常的木石,只說中嶽一座儲君之山獨有古檀木,在寶瓶洲的名聲,就僅次於豫章大木,是早年中部各國宮殿棟樑廊柱和滷薄儀仗的首選,朱熒王朝專門在山腳設置採辦處,一直被皇家宮廷壟斷開採,都不是什麼按棵售賣,而是論斤賣的,寸檀寸金。
先前崔東山跟晉青談妥了意向,卻沒能談攏價格,就只好讓先生親自出馬了。
南邊的桐葉洲幾乎處處是遺址廢墟,陸陸續續復國,對於出自山上的仙家大木、石砂,需求巨大,地大物博的桐葉洲本地當然也有,只是一來開採不易,二來各個仙家一樣需要恢復祖師堂,總要先緊著自家的仙府重建,再加上桐葉洲山上山下,比闊一事,蔚然成風,爭搶著當那冤大頭,哪怕拴緊褲腰帶,或是與人賒賬借債,都要將皇城宮殿、地方城池建造得比戰前更加氣勢恢宏。
小陌就在旁安靜看著自家公子,與一位山君和一位郡守談笑風生,價格一事,都沒什麼好事多磨的,好像山君晉青就等著自家公子露個面而已。
採石場,伐木和河床挖石砂三事,甚至無需落魄山這邊派人監工,晉青只讓陳山主放心便是,細水流長的買賣,沒必要為了幾顆神仙錢丟了自家中嶽的臉皮。
陳平安笑著點頭稱是。
沒來由想起一個可能是出門沒翻黃曆的仙家門派,好不容易從魏檗的北嶽地界搬遷到了中嶽,結果就碰到了山君晉青大辦了一場夜遊宴。
真是個足可令人熱淚盈眶的意外之喜……
風鳶渡船繼續南遊。
種秋和盧白象,兩個出自福地的同鄉人,久別重逢,就相約對弈幾局。
小陌在旁觀戰,觀棋不語真君子。
凝佇久,聞棋子落枰聲,一聲聲靜。
一間屋內,於斜回盤腿而坐,正在吐納煉劍,崔嵬就在旁觀察弟子的氣機流轉,尋找細微處的瑕疵。
裴錢在船尾那邊,正在給趙樹下教拳。
有那麼點代師授業的意思。
趙樹下練拳專一,只在撼山拳上邊下苦功夫,如今是五境武夫瓶頸。
境界不低,卻也不高。
不低,是相對於一般的純粹武夫,不高,是相較於師父的落魄山。
無論是前輩朱斂,種秋,盧白象,魏羨,還是同齡人的裴錢,岑鴛機,元寶元來他們,趙樹下這麼多年的武學之路,都顯得極為平常,毫無懸念的資質墊底。
尤其是面對同為師父嫡傳弟子的大宗師裴錢,趙樹下難免自慚形穢。
教拳不喂拳,等於白忙活。
切磋一場,只不過裴錢出手極有分寸,不管是拳頭,還是肘擊,腳踹,即便點到即止,看似蜻蜓點水,可裴錢再壓境,還是讓趙樹下沒少吃苦頭。
等到裴錢收拳停步,趙樹下臉色微白,手臂顫抖,搖搖欲墜。
雙方各自後退一步,抱拳相向。
裴錢輕聲說道:“趙師弟,你的拳腳有點死板了,遞拳之人敢死,可是拳意不活,終究差了點意思。”
畢竟是同門,所以裴錢說話,還是很剋制了,措辭謹慎,免得傷了這個師弟的自尊心。
趙樹下又不是什麼笨人,其實知道這個裴師姐的良苦用心。
裴錢給他喂拳,就是浪費她的時間。
裴錢猶豫了一下,說道:“趙師弟,你的拳意氣象,其實很好,得了個‘正’字之意,再接再厲。”
趙樹下的六步走樁,早已走得爐火純青。
但是武夫問拳,終究不等於比拼拳法樁架,所以趙樹下即便是跟同境武夫打擂臺,也遠遠算不得什麼優勢。
與人越境問拳,就更是奢望了。
但是裴錢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師父好像故意不傳授趙樹下一些高明拳法?
柴蕪今天喝完兩碗酒,將兩隻白碗疊放在桌上,小姑娘打了個酒嗝,開始修行,繼續煉化那把名為“薪火”的飛劍。
之前山主親自傳授給她一道煉物仙訣,但是學問太高深了,字數還多,而且都是些沒聽過的生僻詞彙,她就像喝高了,頭暈……
最後山主就讓那個贈送飛劍的小陌先生,過來跟自己聊天,聊了一會兒,她就大致聽明白了,只需要用點心,將那口氣,像蛛網一樣散開,大不了就是分心同時走七八條路,就成了,反正那些路線,小陌先生都說得真切,有人幫忙指路,柴蕪只需要照做就行了,跟在香燭鋪子跟老師傅學摺紙沒啥兩樣。
陳平安坐在張嘉貞的賬房內。
納蘭玉牒在這邊幫忙打雜,小姑娘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一手翻動賬本,一手小算盤打得噼裡啪啦。
從韋文龍,到張嘉貞,再到納蘭玉牒,只說賬房先生,落魄山確實人才輩出,都沒有什麼青黃不接的憂慮了。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無奈,先前傳授小姑娘煉物之法,反覆說了兩遍口訣。
一問一答。
聽明白了嗎?
聽不懂。
記住內容了嗎?
記不住。
最後陳平安只能搬救兵,喊來小陌幫忙為小姑娘傳道。
陳平安坐在一旁,看著小陌與柴蕪的一個問話一個點頭,山主又被震驚得只能默默喝酒,壓壓驚。
終於懂了。
只有修道天才與修道天才,才能聊。
就像早年寧姚教陳平安拳法,不同的立場,一樣的無奈。
納蘭玉牒好奇問道:“隱官大人,中嶽那邊的檀木很佔地
方啊,這也就罷了,畢竟檀木值錢,可是採石場和河床出產的石砂兩物,又重又佔地方,價格也很難上去,風鳶是條跨洲渡船唉,從寶瓶洲中部一路運到桐葉洲,成本太高了,咱們會不會虧錢啊。為何不讓比較短途的翻墨渡船做這筆買賣?”
陳平安笑了笑,轉頭望向張嘉貞,“嘉貞,你幫玉牒解釋一下緣由。”
張嘉貞說道:“如今桐葉洲各國百廢待興,什麼都缺,但是最迫在眉睫的,肯定不是那些清供雅玩,古董字畫,而是一國京城的土木重建,所以我們掙的不是當下錢,而是一筆未來錢,此外我們要是跟那些皇帝君王處好關係了,建立起長久的商貿往來,做好鋪墊,這對風鳶渡船來說,就不愁未來沒有掙大錢的機會,再者我們甚至可以現在就以一個極低的價格,從各國將相公卿手中,大肆購置那些寶瓶洲和北俱蘆洲願意高價入手的‘無用之物’,故而風鳶渡船的一南一北,是各有傾斜的,玉牒,你要是將這些因素計算在內,就會發現隱官大人和崔宗主的這筆中嶽買賣,不但划算,而且極其掙錢了。”
陳平安點頭道:“正是此理。買賣一事,真金白銀當然重要,但是同時也需要明白一個道理,在賬簿外邊見大錢。”
納蘭玉牒聽得眼神熠熠,“學到了學到了!”
陳平安笑道:“再就是桐葉洲山下缺金銀,山上缺神仙錢,所以下宗少不了要用借錢一事掙人情。”
納蘭玉牒問道:“放高利貸?誰敢不還錢,就讓米大劍仙找上門去砍人剁手?!”
張嘉貞其實也想知道答案,因為如今不少別洲勢力,就都在桐葉洲那邊做這種事情,是一樁堪稱暴利的生意。
陳平安搖搖頭,“別人都這麼做,我們不這麼做。”
納蘭玉牒想了想,憂心忡忡道:“樹大招風呢,會不會惹來仇視和被孤立啊?”
陳平安笑道:“所以需要米大劍仙坐鎮下宗嘛。”
張嘉貞突然站起身,正衣襟,與隱官大人默默抱拳。
一國君主與山上神仙借了高利貸,到時候如何償還?自然是均攤到百姓頭上。
陳平安朝張嘉貞虛按兩下,然後開始翻閱賬本,“我們繼續各忙各的。”
自家藕花福地的一些出產,比如狐國的符籙美人,因為如今狐國三方勢力之間再無血腥廝殺,都是一些壽終正寢的老狐,兵解離世後的遺蛻,數量稀少,但是品秩高出不少。
而且崔東山在信上說起一事,機緣巧合之下,被他找到了三位桐葉洲玉芝崗的淑儀樓修士,年紀不大,都是百來歲,當初玉芝崗宗門覆滅之時,三人剛好在外遊歷,得以僥倖逃過一劫,使得淑儀樓冠絕一洲的符籙美人,沒有就此香火斷絕。雖說這三位弟子的手藝,比起那兩位淑儀樓道侶師尊的丹青聖手,要遜色不少,但是問題不大,三位淑儀樓弟子只需要繪製美人,他崔東山和老廚子,都可以完成最後的“點睛之筆”。
此外只說採購家鄉小鎮民窯燒造的瓷器,還有還需要去綵衣國洽淡的鬥雞杯、地衣等物,具體的數量比例,就需要根據後續的售賣情況,進行一次次的細微調整,比如有些貨物的利潤高,但是佔地大,或是容易壓貨囤積,對這些相對瑣碎的細節,陳平安門兒清。
畢竟關於此事,倒懸山春幡齋的賬房裡邊,個個是行家裡手,就連桌子靠門的米大劍仙,避暑行宮的扛把子,都不算門外漢。
做生意,其實就是翻山與蹚水兩事,所謂翻山越嶺,無非是打破當地商貿壁壘,再試探一條條流水財路的深淺。
還有桐葉洲那些四處流散的孤本善本書籍,陳平安在驅山渡那邊就已經見識過了,還有不少昔年被譽為一片千金的名貴官窯,跟那些書籍是差不多的下場,都是一麻袋一麻袋售賣,各大渡口,隨處堆積,鋪子都不稀罕還價。不過這樣的撿漏機會,最多再過一二十年,想必就會逐漸消失,重新變成那個亂世黃金盛世古董的說法。
這天清晨時分,一輪紅日躍出海面。
風來水面,坐看雲起。
懶散二字,立身之賊。
趙樹下在屋內六步走樁,突然響起敲門聲,開門一看,是師父。
陳平安笑道:“走,陪我一起走樁。”
師徒一起去往船頭那邊,陳平安笑道:“這麼多年,除了撼山拳,也沒教你更多拳招,今天補上。”
陳平安今天教了張山峰自創的那套拳法。
趙樹下依舊是有樣學樣,可惜學了個形似神不似。
陳平安就幫忙查漏補缺,趙樹下神色愧疚,輕聲道:“師父,我資質差,給你丟臉了。”
也就是在落魄山,不然擱在任何一個山上仙府或是江湖門派,肯定少不了幾句碎嘴閒話,或是玩味視線。
在落魄山這邊,沒有誰在背後嚼舌頭,因為都是……當面說的,比如陳靈均和白玄,每次見了面,喜歡摔袖子劈啪作響的青衣小童,就會老氣橫秋告誡幾句,樹下啊,練拳一事不可懈怠啊,你瞧瞧咱們裴錢,那境界嗖嗖嗖的,無妨,我今兒傳你幾手絕世拳法,蜈蚣蹦曉得不,看好了……至於白玄,趙樹下每次路過那個行亭攤子,白玄都要招呼他進去落座喝茶,被拉著閒扯幾句,樹下啊,你跟某人作為同門,你竟然打不過一個娘們,讓我很失望啊,別愣著啊,喝茶喝茶,我這茶水,與隱官大人在家鄉那邊的鋪子酒水,有異曲同工之妙,喝了可以漲境界的……
其實被陳靈均和白玄兩位大爺這麼一鬧,這讓趙樹下反而心裡好受很多,平時練拳反而不那麼著急了。
陳平安氣笑道:“說什麼混賬話。”
重重拍了拍趙樹下的肩膀,“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習武天賦,但是一定要相信師父收徒弟的眼光。”
採芝山的花朝渡。
風鳶渡船在此停泊。
無巧不成書,山君範峻茂和山神王眷的待客之地,就是那座涼亭。
陳平安帶著小陌,還有陳靈均和賈老神仙,在這邊落腳。
大驪舊南嶽,曾經是貨真價實地積土成山而成,如今的新南嶽,亦是如出一轍。
由大驪王朝牽頭,南嶽舊址周邊十數個大小國家,合力促成此事,畢竟需要一座大嶽,幫著穩定一洲南方的山河氣運。
浩然天下自古有一條“改京城不改五嶽”的不成文講究。
一洲即一國的大驪王朝,失去了半壁山河後,取了個折中的法子,一洲五嶽依舊,在誰的國境內,就誰去祭祀。
所以如今的南嶽範峻茂,就成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脫離大驪宋氏管轄的大嶽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