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八百九十九章 鄰居(第3頁)


在渡口那邊,裴錢未能見著黃衣芸,不曾想會在這邊偶遇。

裴錢抱拳打過招呼後,問道:“葉山主是相中了這塊江心巨石?想要搬遷回蒲山?”

葉芸芸笑道:“仙都山也看上了?”

裴錢赧顏一笑。

“離著蒲山太遠,沒什麼想法。”

葉芸芸說道:“你怎麼搬走?”

此地離著仙都山還有不

短的路程,搬山遷峰一事,門檻很高,除非是出動搬山、攆嶽之屬的山怪,不然修士境界得高,需要先斬斷山根,此外還要熟諳符籙、陣法一道,千里迢迢,搬山而走,拖泥帶水,負擔極重,而且中途很容易出現意外。

若只是在水中遷徙巨石,船上的裘瀆倒是還有些手段,可要說登岸後,就十分棘手了,即便現出那老虯真身,其實也不算輕鬆。

裴錢的回答極為簡明扼要,就兩個字,“扛走。”

葉芸芸笑著點頭,“你忙,我們自己再逛一會兒,就會去仙都山。”

裴錢在岸邊停步。

一條綵船如箭矢往下游而去。

只是葉芸芸一行人轉頭望去。

只見那裴錢躍入江中,幾個眨眼功夫,便江水激盪,水底有悶雷震動的聲響。

片刻之後,幾條鐵鏈被女子隨手捏斷,她再在河床底部鑿出一個大坑,雙手托住整座江石,往上舉起,將一座小山硬生生拋向空中,再一拳遞出,將那下墜之勢的巨石重新抬高百餘丈,小如芥子的女子身形,來到小山一側,御風懸停,掄圓手臂,就是一拳砸出,打得江石在雲海中又向前翻滾出百餘丈,身形快若奔雷,蹈虛前衝,一個腦袋歪斜,肩膀挑起小山十數丈高,女子再重新來到後方,又是一掌遞出……

就這麼連人帶石,一同去往仙都山了。

老嫗嚥了咽口氣,小姑娘家家的,哪來這麼大的氣力?

莫不是一位山巔境武夫?

資質會不會太誇張了點?

葉芸芸笑問道:“薛懷,還要不要與她問拳了?”

純粹武夫,同境皆同輩。

那麼薛懷和裴錢,各自作為葉芸芸和陳平安的嫡傳弟子,在師父之前率先問拳,切磋一場,很正常。

何況薛懷此行,很大程度就是奔著與裴錢問拳而來,想要確定自己能否扛下二十拳。

薛懷苦笑道:“好像怎麼看都是自討苦吃。”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裴錢如此“搬山”,除了出拳力道極沉之外,拳法當中還得蘊藉巧勁,不然一拳遞出,只重不巧,很容易碎石無數。

葉芸芸忍住笑,“支撐二十拳?”

薛懷深呼吸一口氣,“爭取至少十拳!”

在裴錢搬山途中,一襲青衫在雲海中現出身形,裴錢剛轉過頭想要說話。

陳平安板起臉說道:“一口純粹真氣不能墜。”

裴錢咧嘴而笑,點點頭,繼續出拳,當然不會。

陳平安也就是嘴上這麼說,其實真正想要說的心裡話,是讓裴錢中途不妨偷個懶,多換幾口純粹真氣,沒事的。

嚴師。慈父。

就像兩個身份在打架。

既覺得裴錢能夠一鼓作氣,做一件事,有始有終,很好。

可內心又希望已經長大的弟子,偶爾學一學當年小黑炭“偷奸耍滑”,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個孩子在年少時百般辛苦,不就是為了長大後不那麼辛苦嗎?

此間滋味之複雜,不足為外人道也。

陪著裴錢走過了百餘里雲海路程,陳平安終於停步說道:“師父還有點事情,自己一路上注意。”

裴錢脫口而出道:“師父放心,不會衝撞沿途山水神靈的,遇見一些個高山,若是腳下有那城隍廟之類的,都會早早繞路的。”

陳平安無言以對。

是自己以前管得太嚴了?

是的吧。

裴錢身形遠去,又遞出一拳後,轉頭望去,師父竟然還站在原地,見著她轉頭後,笑著遙遙揮手。

墨線渡。

大雨滂沱,如龍君潑墨。

也像是當年的黑炭小姑娘,拿著毛筆描字,到最後不見文字,只有墨塊了。

有一襲青衫,頭戴斗笠,披掛蓑衣,男子腳步匆匆,在一處店鋪外停步,摘下斗笠。

裡邊的青年掌櫃,正在摩挲一件白玉雕魚化龍手把件,客人在門口甩了甩手中斗笠,笑問道:“能否借寶地避個雨。”

青年點點頭,“隨意。”

瞥了那蓑衣男子幾眼,對方裝模作樣,打量起店鋪內那些明碼標價的奇巧物件,忍了片刻,青年實在懶得兜圈子,“是見我敬酒不喝,便請我喝罰酒來了?”

由此可見,那座蒲山雲草堂,也是些沽名釣譽之輩,果然這些個山上修士,就沒幾隻好鳥。

一洲仙府,唯獨太平山修士,只需一句話,自己便願意去那邊,給啥就當啥,頭銜隨便給,絕無二話。

此外玉圭宗,若是祖師堂某位上五境祖師,親自來墨線渡請自己出山,他也勉強願意當個客卿之類的。

不然桐葉洲此外仙府門派,他還真沒興趣,什麼山上君主金頂觀、山中宰相白龍洞,根本不入本尊的法眼,眼皮子都不搭一下。

客人笑著反問道:“掌櫃何出此言?”

青年嗤笑道:“你這位蒲山仙師,既然這麼喜歡兜圈子,怎麼不乾脆多逛幾趟墨線渡,何必在我這小鋪子躲雨?”

那客人笑道:“掌櫃誤會了,我不是蒲山修士。”

青年疑惑道:“就只是來我這個小鋪子買東西?”

陳平安笑道:“倒也不全是。”

是想要親眼見過這位元嬰境修士之後,如果可行,就嘗試著邀請對方擔任太平山的護山供奉。

之前在太平山的山門口,書院儒生楊樸,說起過一件事,有個青年相貌的修士,自稱來自墨線渡,姓於名負山,道號亦是負山。

外鄉修士只是在山門口那邊敬了三炷香,再與楊樸閒聊了幾句,就離開了,只是讓楊樸遇到事情,可以飛劍傳信墨線渡,他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先前在密雪峰,陳平安翻閱過一份諜報,是崔東山親力親為,將仙都山周邊的所有山精-水怪都摸了個底,一役記錄在冊,除了墨線渡,還有舊虞氏王朝境內的所有鬼城,崔東山都走了一遭。

而且按照崔東山的安排,師弟曹晴朗極有可能會更換身份,重新去參加科舉,在那個馬上就可以統一的新虞氏王朝那邊,先撈個連中三元,之後曹晴朗就會在廟堂為官,一步步仕途升遷,用崔東山的話說,就是“怎麼都得讓先生的先生,開心開心”。

於負山懶洋洋道:“有話直說,有屁快放,等雨一停,我可就要趕客了。”

陳平安開門見山道:“道友願不願意去往太平山修行?”

“你算哪根蔥?”

於負山忍俊不禁,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這個人說話衝,你別介意,不愛聽就別聽。”

吹牛皮不打草稿,一個小小龍門境修士,就敢妄言自己這個元嬰境的修道之路?

再說了,你小子跟太平山有半顆銅錢的關係,有何資格指手畫腳。

陳平安笑道:“想必道友已經知曉一事,黃庭已經從五彩天下返回桐葉洲,如今就在小龍湫那邊做客,相信她很快就會去往太平山,重建宗門。”

於負山皺眉道:“有此事?”

又是一個不看山水邸報的。

陳平安點頭道:“確有此事。”

於負山問道:“為他人作嫁衣裳,圖個啥?”

陳平安笑道:“遠親不如近鄰。”

於負山想了想,眼神古怪,問道:“你們是道侶?”

陳平安搖頭道:“只是朋友。”

於負山哦了一聲,恍然道:“那就是未來道侶嘍?”

這位駐顏有術的老元嬰水裔,嘖嘖道:“這算不算趁火打劫,趁人之危,趁虛而入?”

然後這位掌櫃補了一句更狠的,“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是個沒能考入書院的半吊子讀書人吧?”

陳平安笑著不言語。這種事情,越解釋越誤會。

道友這麼會聊天,難怪死活到不了玉璞境。

足足三千年光陰,才從龍門境熬出個元嬰境。

先前也就是幸虧黃衣芸度量大,沒有計較那個玩笑。

不然單憑他的元嬰境修為,又未能走江化蛟,故而要說體魄堅韌程度,受限於大道根腳的先天門檻,只能說實在一般,很一般,葉芸芸先前要是脾氣差一點,這條負山魚,還不得直接淹死在河中。

於負山問道:“你真跟那黃庭是朋友?”

也對,一個龍門境修士,如何配得上我家的黃庭。

陳平安點頭道:“早年遊歷桐葉洲,曾經有幸見過太平山老天君。”

於負山沉吟不語,考慮良久,說道:“若是能夠讓黃庭來這邊找我,我就信了你,之後作何打算,我得與黃庭聊過再說。”

陳平安笑道:“負山道友老成持重,理當如此。”

於負山剛要詢問對方姓名、師門,就見對方拿起一方取材虞氏開國年號古磚的硯臺,轉頭笑問道:“能不能打五折?”

於負山笑著反問道:“你覺得呢?”

五折?你怎麼不搶啊?

不曾想那個蓑衣客就開始掏錢了。

一條綵船已經臨近目的地,葉芸芸可以清晰見到那座舊山嶽出身的仙都山。

她突然揉了揉眉頭,除了檀溶一事,其實還有個更難以啟齒的活計,在她動身之前,又走了趟那位東海婦的水府,結果這一走就走出了不小的麻煩,那位突然犯花痴的水神娘娘,開始撒潑耍賴了,非要讓葉芸芸帶上一套珍藏的木版彩色水印詩箋圖譜,人物出塵,水木澹靜,花色複雜,印製極美,可謂窮工極妍。說是見著了那位隱官大人,一定要讓對方幫自己,與風雪廟大劍仙魏晉討要一份簽名,此事不用急,哪怕耽擱個十年,一甲子,都是無所謂的,額外多出的彩箋,就當是她與隱官大人的謝禮了。

老嫗以心聲問道:“葉山主,那位陳劍仙的宗門選址,是不是有點……馬虎了?”

環顧四周,不管老嫗怎麼看,都是個不不適宜拿來開山立派的貧瘠之地。

真算不上什麼鍾靈毓秀的形勝之地。

山運一般,水運稀薄,天地靈氣更是隻比所謂的“無法之地”稍好幾分。

葉芸芸笑道:“當年我們蒲山,即便不能算是窮山惡水,也跟這邊是差不多的光景了,都是一點一點經營出來的。”

見黃衣芸不願多說,老嫗也就不繼續刨根問底了。

一些宗門的金丹開峰,估計都不輸此地氣象。

除非……對方早已搬徙山嶽,牽引江河,無中生有,並且當下已經施展了某種障眼法?

仙都山這邊的待客之人,是裴錢跟那個叫曹晴朗的讀書人,其實之前在家鄉茶棚裡邊都打過照面了。

老嫗對這個曹晴朗,倒是印象不錯。

只是未能瞧見陳劍仙與那個崔仙師。

密雪峰山中,待客簡陋,只不過葉芸芸一行人對此也全然無所謂。

薛懷在登山途中,試探性詢問裴錢,雙方能否找個機會問拳一場。

裴錢笑著說得問過師父,只要師父點頭,就沒問題。

老嫗安置好醋醋的住處後,就去找到葉芸芸,打了聲招呼,說自己想要去周邊地界遊歷一番。

葉芸芸當然沒意見。

老嫗離開密雪峰後,便隱匿身形,施展本命水法,悄然遠遊。

來到一處海陸交界處,誰能想象這處雖然臨海卻常年乾旱地界,正是大瀆龍宮藏身處。

憑藉一件秘寶,打開禁制後,遊覽大瀆龍宮舊址,老嫗睹物傷人,處處瓊樓玉宇,了無生氣,尤其是公主殿下的那處府邸,昔年何等熱鬧,高朋滿座,觥籌交錯,座上賓中,水仙無數,山君如雲,老嫗站在門口,難免黯然神傷,暗自飲泣。

上古時代,四海龍君,職掌天下水運,海中蛟龍,手持龍宮秘製淨瓶,去往陸地行雲布雨,天上一滴水,地上一尺雨。

在那些歇龍石上,盤踞休憩。

俱往矣。

裘瀆沒有立即蒐羅奇珍異寶,翻檢諸多寶物收入囊中,而是擦拭眼角淚水,去往大瀆龍君的大殿。

老嫗在門檻外,幽幽嘆息一聲,老嫗猛然抬頭,見那一張龍椅腳下的臺階上,有個年輕女子,身穿一襲雪白長袍,就那麼坐在臺階上。

老嫗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或是某些海市蜃樓的幻象,只是下一刻,就確定了對方確是真人,老嫗頓時嗓音尖銳,怒斥道:“誰敢擅闖龍宮禁地?!”

只是下一刻,老嫗便心生悲傷。

那女子扯了扯嘴角,“這句話,不是該我問你嗎?”

她居高臨下,神色倨傲,一雙雪白眼眸,充滿了不屑,依稀可見條條金光流轉,宛如無數尾金色蛟龍游曳兩口古井深淵中。

一條元嬰境的老虯,嗓門倒是不小,中氣十足,讓她沒來由想起昔年小鎮水井邊的長舌婦們。

老嫗皺眉道:“老身是這處大瀆龍宮舊人,姑娘是?”

上古時代,天下龍宮,以四海龍宮為尊,此外還有十八座大瀆龍宮,而陸地江河、湖泊,其中不少都後綴以“長”字,例如錢塘長,西湖長等。

等級森嚴,不可僭越,品秩高低分明,只說龍柱一事,便大有講究,分別雕繪五爪,四爪,三爪,此外龍柱顏色,又有明確禮制,按照遠近親疏,又分出金黃正色,絳紫、碧綠色,墨色等,像這座大殿的樑柱盤龍,就是四爪,碧色,這就意味著此地龍宮之主,雖然身居高位,但是出身不正,並非昔年四海龍君一脈的正統後裔。

那年輕女子打了個哈欠,調侃道:“你自己都說是舊人了,那麼再來這邊做什麼,偷東西?”

裘瀆老臉一紅,有些心虛。

那個身份不明卻能進入大瀆龍宮的古怪女子,既不出手,好獨佔所有的舊藏寶物,好像也沒有跟老嫗閒聊的興致。

雖然她沒能擔任陸地水運共主,甚至只是四海水君之一,但是中土文廟那邊,承諾一事,天下龍宮遺蹟、舊址,之前已經被髮掘、被各路仙家勢力佔為己有的,不許她翻舊賬,上門索要了。

與此同時,所有尚未解禁、依舊處於塵封狀態的龍宮,無論規模大小,無論規格高低。

都歸她所有。

例如此地。

其實之前她就來過一次,卻沒有挪動任何物件。

只是被她當做了一處避暑納涼的歇龍石。

護送浩然兵力去往蠻荒天下,水神走鏢一事,並不算太過輕鬆,她這次算是公務間隙,來這邊歇口氣。

裘瀆見那年輕女子,突然嗅了嗅,再看了自己幾眼,最後她單手托腮,支頤而笑,神色柔和幾分,“在某些所謂的奇人異士手上,吃過大苦頭?說說看,當年你犯了什麼忌諱。”

老嫗默不作聲。

不願揭自己的短,何況她也不敢背後編排龍虎山天師的不是。

女子嘖嘖而笑,“不過是一張龍虎山道士的符籙,就把一條五千年老虯的脊樑骨給壓斷啦?骨頭這麼軟,難怪會跑回主人家中偷竊,是打算將龍宮珍寶送給哪位山上高人?說來聽聽,還是我來猜猜看?”

她一挑眉頭,好像突然就就興趣盎然了,“是南邊玉圭宗的韋大劍仙?還是北邊金頂觀的杜真人?”

老嫗見對方口氣比天大,便愈發犯怵,就想要找個由頭,先撤出龍宮舊址再做長遠打算。

女子眯眼道:“就這麼喜歡裝聾作啞?”

一隻白皙如玉的手掌,輕輕一拍臺階,漣漪陣陣,大殿之內漾起一圈圈碧綠幽幽的精粹水運。

老嫗卻像捱了一道天雷,直直砸在道心上,驀然七竅流血,伸手捂住雙耳,喉嚨微動,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

那個出手狠辣的女子,笑眯眯道:“這不就遂願了?”

年輕女子收起手,抖了抖袖子,輕輕拍打膝蓋,譏笑道:“天下蛟龍後裔,辛苦熬過三千載寒暑,終於苦盡甘來,龍門爭渡,好做那魚龍變?!我倒是很想在龍門之巔,與你們挨個問過去,三千年來,到底是怎麼個辛苦,如何的不容易。我看那大伏書院的程山長,還有風水洞那條老蛟,我看都很會享福,怎麼就‘熬’了,熬了個什麼?”

見那老嫗匍匐在地,乾嚎中帶著嗚咽。

女子怒氣衝衝,“聒噪!”

老嫗被迫現出真身,盤踞在大殿上,奄奄一息,七百丈大虯身軀,如承載五嶽之重。

女子站起身,走下臺階,抬起腳,踩在老虯巨大頭顱的額上,神色玩味,“還偷不偷東西啦?”

老虯終於後知後覺,眼中綻放出異樣光彩,“是你?!”

年輕女子冷笑道:“老眼昏花的東西,終於認出我的身份了?”

老虯激動萬分,忍著劇痛,一雙大如燈籠的眼眸中,淚水瑩瑩,以上古蛟龍獨有的言語,沙啞顫聲道:“老婢苟且偷生,有幸得見真龍,萬幸,雖死無悔……”

稚圭卻毫不領情,加重腳上力道,“那就死去。”

她腳下那頭老虯竟然當真沒有半點悔恨,既不祈求饒命,眼中也沒有半點不甘,偌大的老虯頭顱,反而擠出些笑意。

稚圭眯眼道:“一解開禁制,就急匆匆趕來偷東西是吧,說說看,是打算跟哪位山上仙師邀功,搖尾乞憐,好換取前程?”

老虯如實答話,不敢隱瞞。

稚圭問道:“崔東山?仙都山?離這兒有多遠?”

大殿門檻那邊,有人幫忙答道:“不算遠。”

稚圭抬起頭,望向門口那個傢伙。

她神色自若,實則心頭微震,怎麼近在咫尺,自己都未能察覺到對方的氣息?

對了,是家鄉那個喜歡胭脂水粉的娘娘腔!

才讓這個傢伙如此大道親水。

呵,真是陰魂不散,如今可不又是半個鄰居啦。

那人始終站在門外,說道:“差不多就可以了。”

稚圭猶豫了一下,還是收起踩踏老虯額頭的那隻腳,笑嘻嘻道:“我當是誰呢,這麼大的官威。”

老虯沒了那份好似浩蕩天威的大道壓制後,立即恢復人形,踉蹌起身,轉頭望向門外那邊,竟是那位陳劍仙?

接下來一場對話,讓老嫗既心驚膽戰,又摸不著頭腦。

“這麼喜歡管閒事?”

“那也得有閒事可管。”

“以前你也不這樣啊。”

“你倒是沒兩樣。”

然後門內門外,昔年鄰居,兩兩沉默。

但是老嫗卻在剎那之間,察覺到了一股濃重如水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