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一十三章 龍門對(第2頁)


“如今的五彩天下,魚龍混雜,再古怪的練氣士都會有,只說浩然天下,就有南海獨騎郎,過客,瘟神,豔屍,劊者和賣鏡人等修士,而那青冥天下,也有米賊,尸解仙,捲簾紅酥手,挑夫,

抬棺人,巡山使節,梳妝女官,捉刀客,一字師,他了漢。各種匪夷所思的術法神通,手段千奇百怪,防不勝防,比如那種看似毫無徵兆爆發的瘟疫,說不定就是某個‘瘟神’,早已潛藏在某個藩屬城池當中,尤其是那種專門針對不是練氣士的大範圍‘天災人禍’,一定要早做準備,同理,紫府山在內的所有山頭府邸,以後肯定要收取不同數量的侍女雜役,八座山頭,是不是要提防那些巡山使節的潛入?各地水源,隱官一脈劍修需不需要按時巡視?”

“這件事,除了避暑行宮秘密嚴查,不可以有絲毫懈怠,落實在具體事務上邊,肯定是要刑官聯手泉府,一起早做準備了,以防萬一。”

“而且這件事,必須是整個祖師堂議事的重中之重。”

“此外,你們幾個應該很清楚一事,當年我們避暑行宮就未能找出全部的蠻荒暗棋。”

陳平安抬起手指,指了指天,“假設下了一場被動了手腳的暴雨,凡俗夫子如何遮擋?如果有人在雨水中動了手腳,怎麼辦?藩屬四城,是不是得有人專門盯著?”

陳平安再抖了抖袖子,“要說想要在雨水中動手腳,那麼下雨之前,必須烏雲密佈,好歹還能有個預兆,那麼風呢?或是將來城池擴建,街道上種植有各種點綴的草木花卉,屆時某種花香呢?”

陳平安再隨手翻開一本冊子,手指捻動,沉聲道:“別忘了,還有那幾處學塾的蒙學書籍。”

陳平安好像在自言自語,“未來我們培養起來的死士和諜子,突然做起了那兩邊倒的買賣,避暑刑官又該如何防備和甄別?”

羅真意幾個聽得頭皮發麻。

陳平安回過神,說道:“旁觀者清,所以要讓避暑行宮某些年輕劍修,設身處地,假扮是飛昇城的敵人,與你們做戰場的攻防推演。”

“飛昇城劍修的敵人,再不是隻有戰場上的面對面廝殺了,這種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會越來越多。”

“真正能夠為飛昇城遮風擋雨的,不是那些站著不動的護城大陣,而是這裡,是你們。是我們避暑行宮和隱官一脈的劍修。”

“但是歸根結底,想要真正解決問題,還是問劍而已。在五彩天下,沒有一場飛昇城問劍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就兩場,再不夠,就三場,直到問得整座天下都後怕,誰都不敢輕易往飛昇城伸手。”

“比如以後被你們順藤摸瓜揪出了某個幕後勢力,飛昇城就必須殺雞儆猴,沒有任何好猶豫的,那場問劍必須足夠快準狠,必須聲勢浩大,敵對者,無論是山上宗門,還是山下王朝,只管連根拔起,斷其香火,斷其國祚,在保證不濫殺的前提下,真正做到斬草除根。”

範大澈終於有機會開口說話了,輕聲問道:“辦一場祖師堂議事,隱官大人來說這些,不是更好?”

陳平安無奈道:“我這次不會久留,過幾天,桐葉洲那邊,就要舉辦落魄山的下宗創建慶典,我必須趕回去。下次返回這裡,可能需要二三十年後了。而且加上某些原因,我當下不太適合現身祖師堂。”

陳平安揉了揉眉心,“我們那位首席供奉,將來肯定是要在五彩天下開宗立派的,而且鄧涼多半會親自擔任九都山下宗的首任宗主。”

羅真意微微皺眉,問道:“是擔心鄧涼創建的下宗,會是一座有實無名的劍道宗門?”

類似青冥天下的大玄都觀,作為道門劍仙一脈執牛耳者,道觀裡邊的修士,當然都是道士譜牒身份,可其實相當一部分嫡傳弟子,其實就是頂著個道士頭銜的純粹劍修,這撥道士的所有修行,研習一切玄都觀祖傳的道法仙訣,都是為了輔佐劍術。

常太清說道:“以鄧首席的人品,就算未來他會脫離飛昇城,相信也是主動選擇淨身出戶,除了一小撮嫡傳弟子,不會帶走更多劍修。”

常太清沒好意思把話說得太過直白,鄧涼即便是首席供奉,他敢這麼想,敢這麼做嗎?

說穿了,就算是在常太清內心深處,鄧涼還是半個外人,撐死了只能算是半個家鄉劍修。

常太清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說尋常本土劍修了。

陳平安搖頭說道:“就算鄧涼帶走一撥投靠紫府山的本土劍修,這些都不算什麼,我不是計較這個,就算那座宗門劍修多些,佔據五彩天下、分走飛昇城一部分劍道氣運,還是不算什麼問題。這些都是鄧涼和未來宗門該得的,而且五彩天下如此廣袤,就算多出一個劍道宗門,剛好是鄧涼和那九都山,對飛昇城和鄧涼來說,反而都是好事。”

“我只是擔心鄧涼之後的繼任宗主,以及祖師堂成員,與飛昇城已經沒有什麼香火情可言,但是此人卻自認飛昇城理當給他們宗門讓步再讓步。”

在劍修身份之外,鄧涼還是九都山肅然峰的一峰之主,更是一位身份隱蔽、位列綠籍的闈編郎,身負一部分九都山氣運。

故而鄧涼存在本身,就是連接九都山與五彩天下的一座無形橋樑。

在鄧涼手上,尤其是下次五彩天下開門,九都山練氣士湧入,過不了幾年,就能夠培養起一大撥陰靈鬼修,說不定在短短三五百年間,浩然九都山,就可以憑此一躍成為同時擁有上宗和下宗的“正宗”。

簸箕齋一脈的師傳神通,以鄧涼的修行資質,以及他與歙州三位劍修的密切關係,肯定可以學到手。

陳平安對此事,只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像常太清說的,相信鄧涼的人品。

陳平安只是擔心曾經的隱官一脈劍修同僚,如今的飛昇城首席供奉,未來的九都山下宗首任宗主,因為身份的逐漸轉變,在某天陷入事事兩難的尷尬境地,無法與飛昇城做到好聚好散,善始善終。

如果按照山下王朝的衙門來劃分職權,刑官一脈,差不多等於手握吏部和兵部。

泉府一脈職掌戶部和工部。避暑行宮等同於刑部。

至於剩下的禮部,估計就要看即將建成的那座書院了。

不出意料的話,鄧涼與飛昇城的“六部衙門”,都會是相當不錯的關係。

最好的情況,是雙方盟約長久穩固。

最壞的結局,是貌合神離,反目成仇。

追求前者,避免後者。

一旦鄧涼將來選擇清淨修行,比如追求一個飛昇境,而九都山下宗,因為某個與飛昇城的衝突,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轉去投靠白玉京之類的勢力?

王忻水有些疑惑,這種事情,至少也是數百年之後的最壞情況了,雖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只是在隱官大人今天的一系列言語中,還是顯得極為突兀。



陳平安很快就給出了那個理由。

“飛昇城不需要唯唯諾諾的馬前卒,飛昇城需要一大撥真正的盟友。”

“整個五彩天下,都在看著飛昇城的一舉一動。”

“打個比方,飛昇城就像一條大瀆,若是水勢洶湧,變幻莫測,鄰水建城者便少,若是水勢平緩,旱澇保收,依水建城者就多。”

“先前我說的搶人一事,除了是為飛昇城和避暑行宮謀求一份切身利益,必須如此作為之外,也是順便做樣子給五彩天下看,那些農家練氣士在甲子之約到期後,獲得飛昇城扶持,各自勢力得以茁壯發展,就是……在低處。”

陳平安伸出一隻手掌,放在案几上邊,然後抬升,“那麼鄧涼的下宗建立,就是在高處。”

“一高一低都有了,而且飛昇城都處置得當,關係融洽,人心就穩,未來整座五彩天下,看待劍氣長城,眼光和心態,就會不一樣。”

“這是整個飛昇城。”

陳平安手腕擰轉,畫了一個大圓,再畫了一個小圓,“這是避暑行宮隱官一脈劍修。”

隨後雙指併攏,輕輕一點圓心中央處,“我們自己,個人私心。”

最後陳平安畫了一個最大的圓圈,“有可能的話,將來考慮問題,還要想一想整座五彩天下。”

“如果大小四者,能夠皆不衝突,此即大道。”

“日升月落,星斗移轉,劍修遞劍,大道之行。”

常太清輕輕點頭。

羅真意怔怔出神。

王忻水沉默片刻,拍案叫絕道:“眼界如此高屋建瓴,胸襟氣量如此宏大,偏偏道理說得這般深入淺出,唯有我們隱官大人了,不作第二人想!”

隱官大人板著臉不說話。

某個小山頭的郭盟主不在,其餘三狗腿也都缺席,一時間王忻水便小有尷尬,範大澈也真是的,一點都不懂捧場。

陳平安微笑道:“我要是不開口說話,最少得冷場半個時辰。”

王忻水嘿嘿一笑。

轉頭看了眼大堂外邊的和煦日頭,今天尤為溫暖人心。

陳平安笑道:“說實話,不光是我們避暑行宮,其餘刑官泉府兩脈,其實做得都很好。”

“只說齊狩的刑官一脈,我就是想要故意挑他的刺,都很難。”

陳平安發現自己說完這句話後,範大澈幾個的視線都有些古怪。

陳平安只得澄清道:“沒有話裡帶話。”

王忻水立即說道:“隱官說了算!”

就說躲寒行宮的武夫一脈,齊狩明知道那個捻芯,與隱官一脈走得很近,依舊不遺餘力栽培那撥武夫,專門安排了兩位金丹境劍修,以及數位投靠刑官一脈的兵家修士,都會定時去躲寒行宮那邊“喂劍”和“喂招”,幫著暫時出手機會不多的年輕武夫,儘量增加實戰經驗。

陳平安從袖中摸出一件咫尺物,丟給王忻水,說道:“裡邊都是關於桐葉洲舊山河的各種官府史書、地方縣誌,我來不及全部整理,只是臨時寫了兩本類似書目的冊子,以及一本專門記錄注意事項的小冊子,避暑行宮這邊全部保留,但是可以讓刑官一脈抄錄一份,要是嫌麻煩,就只能多跑路了,以後可以來咱們這邊借書看,方便飛昇城四大藩屬城池,驗證外鄉修士的身份籍貫和山頭譜牒,對了,咫尺物記得還我。”

王忻水接住那件已經取消山水禁止的咫尺物,稍稍瞥了眼裡邊的光景,就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小書山,不由得震驚道:“這麼多本書籍?!”

就算動用一些山上術法,抄書或是翻刻一事,也絕對是一件實打實的浩大工程。

陳平安笑呵呵道:“我那位齊兄弟,這會兒肯定忙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替他臊得慌。”

等到陳平安站起身,三位劍修一同起身,跟著隱官大人一起跨過門檻,走出大堂。

陳平安在臺階頂部駐足停步,雙手籠袖,抬起頭,眯眼望向日頭,輕聲道:“一些個處心積慮,要是不小心被我們找到了某個‘萬一’,那他們就要小心再小心了。”

“比
如是那白玉京動了手腳,然後被我們找到確鑿證據,那就讓五彩天下在未來百年千年萬年,白玉京道牒修士,一律不準進入五彩天下。”

“那麼下次開門,我來帶頭堵門。”

等到下次開門,相信自己至少也該恢復巔峰實力了,重返玉璞境,武夫止境歸真一層,捉對廝殺,打個白玉京仙人,不在話下。

走下臺階,陳平安與範大澈、王忻水並肩而行,隨便逛一逛避暑行宮諸多司院衙署。

陳平安只進了那處檔案房的屋子,至於其他地方,都是站在門口看幾眼。

此地管事人,是個名叫懷叢芝的少年,才十四歲,就已經是一位觀海境劍修。

要是在早年的劍氣長城,算不得太過天才,但是別忘了,少年是年幼時就跟隨飛昇城來到了五彩天下,破境如此之快,在陳平安看來堪稱神速了。

所以陳平安就很好奇少年為何選擇檔案房,照理說去那相對門檻最高的監察、斬勘兩司,沒有任何難度,聽到隱官大人的詢問後,懷叢芝靦腆一笑,只說自己喜歡看書。

陳平安也沒有刨根問底,從屋內“東”字書架上邊的“玉”字一格,抽出一本記載白玉京勢力的“乙”本“七”字秘錄冊子。

隨手翻閱起來,一座天下的最東邊,紫氣升騰,天地間道韻濃郁,全部都是來自青冥天下的道門勢力,當然是白玉京領銜,緊隨其後的,是玄都觀和歲除宮在內幾個山頭,再往後,就是一些尋常宗字頭的道門了,最後才是那些小門派或者散修,階梯分明。

按照當年避暑行宮的舊例,飛昇城專門編訂了正副兩份檔案,分別記錄天下所有門派和上五境、地仙修士。

隨著兩本冊子不斷加厚,檔案內容逐漸增多,這就意味著一座嶄新天下,越來越筋骨雄健、血肉豐滿起來。

只不過這兩本絕密檔案,不會放在避暑行宮這邊,而是擱在飛昇城祖師堂。

陳平安翻開一頁書,用手指抵住夾在書頁間一張便籤,不同於先前的白紙黑字,這個條目,以硃筆紅字書寫,顯然是比較重要的註解了,轉頭望向身邊站著的少年,笑道:“叢芝,這是你自己的見解?”

少年使勁點頭。

陳平安笑道:“類似見解,如果不是特別緊急的事務,可以慢慢彙總起來,等到湊集三五十條,就交給羅真意或是範大澈看看,可以的話,形成咱們檔案房這邊的某種定例,以後人手多了,就不會手忙腳亂,有個循規蹈矩的章程在,就可以讓後便進入檔案房的同僚們按部就班行事了,你這個一把手,也會省力不少。”

少年使勁點頭,默默記住了。

“叢芝,要知道你可是咱們避暑行宮檔案房的第一任主官,除了每天的手邊事務,不能馬虎,還有如何為後人開路,平時也是要多想一想的。”

少年還是小雞啄米。

“叢芝,知不知道一個衙署的一把手,除了以身作則,兢兢業業做好分內事,還要注意什麼?”

這次少年終於沒點頭,但是一臉茫然。

陳平安笑道:“是不多事,要與諸司衙署界限分明,做到相互間井水不犯河水,不可隨便插手‘屋外’其他事宜。”

“但是這個道理,是有門檻的,得是很多年後的避暑行宮,才用得著了,所以現在你可以抽空多看幾本雜書,歷史上一些個世俗王朝的衙門變遷,多瞭解一點冗官現象和胥吏之治,又為何朝廷越是裁撤,最終機構反而越是繁多,最終導致臃腫不堪,各種衙門越多,辦事效率越低,看似每天誰都在忙忙碌碌,等到真正想要推進某項舉措,只會極為緩慢。”

如今的這座檔案房,對陳平安來說,確實有著一份特殊意義,畢竟當年所有從躲寒行宮搬遷到避暑行宮的秘檔、書籍,都是陳平安獨自一本一本分門別類出來的,並不是一件多簡單的輕鬆事情。所以在這邊,陳平安自然會額外親近幾分。

懷叢芝點頭道:“記住了!”

陳平安離開後。

王忻水故意放慢腳步,突然一巴掌拍在懷叢芝腦袋上,壓低嗓音笑罵道:“慫樣,好不容易見著了隱官大人,就不知道抓住機會,趕緊多聊幾句?”

王忻水擰住少年的耳朵,“你知不知道咱們隱官大人,就只進了你這檔案房的門檻?啊?!以後別說是跟我混的。”

隱官大人說了,打人一事要趁早。

尤其是那些個年少天才,說不定過個一百年幾百年的,就是一位劍仙了。

懷叢芝歪著腦袋,踮起腳尖,一邊嘿嘿笑著,一邊悄悄朝王忻水攤開手。

原來少年的手心全是汗水。

就算開口說話,也肯定會結結巴巴,讓我咋個說嘛。

王忻水笑問道:“想說啥?”

少年小聲道:“他當隱官更好些。”

至於暫領隱官一職的寧姚,當那眾望所歸的城主大人就是了嘛。

王忻水心知不妙,立即一把捂住少年的嘴巴。

果不其然,門口那邊,一襲青衫重新現身,面帶微笑。

懷叢芝立即傻眼了。

所幸隱官大人微笑道:“沒事,少年言語無忌諱,敢想敢說敢做敢當是好事。倒是王忻水治理有方,讓人記憶深刻。”

王忻水斬釘截鐵道:“隱官大人,實不相瞞,其實我也是一位青蔥一般的慘綠少年啊!”

羅真意跟常太清揀選另外一條抄手遊廊,準備返回各自衙屋處理公務。

“先前提及鄧首席一事,你一開始是不是擔心隱官大人會對鄧涼過河拆橋,利用完了就捨棄?”

常太清以心聲問道:“等到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反而是需要我們為鄧涼和他的下宗一直修路鋪橋,才鬆了口氣?”

羅真意默不作聲。

常太清笑道:“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必對隱官大人的所作所為感到失落,畢竟是一心向著我們飛昇城,在其位謀其政,公門修行,官場裡邊,不可能只有清風明月。”

羅真意點點頭,依舊一言不發。

常太清好不容易將一句跑到嘴邊的話,給強行咽回肚子。

對隱官大人無需苛責半點,可你要是對陳平安這個人感到失望,也實屬正常。

常太清很慶幸自己忍住了,不然估計自己要被羅真意記仇很久吧。

另外那條走廊,陳平安逛過了那些衙屋後,再去王忻水的屋子坐了片刻,就與範大澈一起離開。

範大澈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隱官大人,你要是再晚來幾年,我可能就要主動離開避暑行宮了,總覺得幫不上什麼忙,想著唯一能做的,就是騰個位置給別人了,用你的話說,就是蹲茅坑光喝酒吃飯睡覺唯獨不拉屎。”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吧?”

“有的。我記得很清楚,那次鋪子喝酒,陳三秋和董畫符都在。”

“大澈啊,說話這麼耿直,怨不得別人說你是靠走後門進的避暑行宮。”

範大澈笑了起來。

“大澈,相信我,避暑行宮需要聰明人,但是一樣需要沉默者,日久見人心,你要相信他們會看見,更要相信自己能做到。”

陳平安輕聲道:“真正的強者,不獨有令人側目的壯舉事蹟,還有堅持不懈的細微付出。”

即便到最後,還是不被人知道,知道了也不被理解,但是我們最少自己知道,曾經為這個世界做了點什麼。

只是這句話,陳平安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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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座藩屬城池之一的拖月城,與武魁城一樣,亦是刑官一脈名下的城池。

現任城主是溥瑜,副城主任毅,兩位都是金丹境劍修,曾經劍氣長城的年輕天才,自然都是飛昇城的祖師堂成員。

這兩人,當年都是阻攔陳平安的守關劍修,不過那會兒負責守第一關的任毅,還是龍門境修為,任毅是在飛昇城落地後破境結丹,反觀城主溥瑜,因為曾經受傷不輕,一把本命飛劍“雨幕”折損嚴重,導致溥瑜這輩子極有可能很難打破金丹境瓶頸了,這也是溥瑜擔任拖月城一把手的原因之一,不希望大道成就更高的好友任毅,為世俗庶務太過分心。

早年在劍氣長城,一場廝殺慘烈的城外戰場,他們都曾被一位陌生面孔的“老劍修”救過。

戰場上,曾經有個橫空出世的“老劍修”,期間路過一處戰場,遞劍刁鑽,出手狠辣,剛好救下溥瑜、任毅在內一撥年輕劍修。

打得“險象環生”,自稱“僥倖小勝”。

雖然對方沒有自報名號,但是溥瑜當時就猜出對方的身份,肯定是那個最擅長撿漏的年輕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