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借東風(第3頁)
負責。
張直聽過之後,心裡大致有數了,剛想開口說話,崔東山就已經加重語氣,提醒道:“張直,你要知道,劉氏和鬱氏,出了這麼多錢,運作不當,虧了就虧了,就當是打了水漂,絕無怨言,可沒有任何欠條字據的。即便將來可以掙錢,大瀆一起,不管未來如何盈利,劉聚寶和鬱泮水都早已承諾,白紙黑字,都是簽訂好契約的,兩家至多隻掙本金的一成,賺到了這筆神仙錢,桐葉洲大瀆就等於跟他們沒有半顆錢的關係了。”
至於具體的大瀆收益,從何而來,想必是張直和包袱齋最感興趣的,只是對不住,得先見著了真金白銀,才有資格知曉此事,不然就猜去。
張直說道:“在錢財上算賬,我們一樣可以學劉財神和鬱泮水,虧了認栽,賺了至多收取賬本金的一成數額。此外包袱齋額外的,也是唯一的要求,就是大瀆沿途所有仙家渡口,渡口不論新舊,都建造包袱齋,各國朝廷不收地租,都算包袱齋花錢買下的,更清爽些,不用扯皮,空耗精力。除非當地王朝更迭,換了國姓,到時候再來另算歸屬,否則買賣就是一口價。至於渡口各個新建包袱齋的具體價格,我會讓吳瘦他們去談,也算給了各國朝廷一筆額外收益,不至於讓諸國君主和戶部衙門,一談到錢就覺得捉襟見肘,容易拖延了大瀆開鑿工程的進展。”
崔東山氣笑不已,好傢伙,這是明擺著搶地皮來了。
張直笑著解釋道:“仙家渡口有無包袱齋,人氣還是很不一樣的。”
吳瘦終於覺得有機會將功補過了,剛想要主動開口,打算賣個人情,說在這青衫渡,我可以率先在此掏錢,人力物力財力都由我們桐葉洲包袱齋出了,包圓了一座仙家渡口都該有的各色建築……
張直立即轉過頭,雙指併攏,輕輕敲擊桌面,“吳瘦,老老實實,喝你的茶。”
難得動怒的包袱齋老祖師,真給氣到了,老子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要是有私心,青萍劍宗何必消耗那麼多的山上香火情,作為大瀆開鑿的發起人,填補這個好像無底洞一般的窟窿。
你吳瘦要是開口給出心中那個建議,就等於昭告一洲山河,不,你們青萍劍宗,其實是有私心的。
崔東山笑嘻嘻道:“張先生就不要苛求所有屬下,都與你一般視野開闊、有個天大格局了,不然如今包袱齋早就將商家取而代之了,自立為祖,或是被範先生青眼有加,請去當個商家三祖?”
張直無奈笑道:“這種話可不能外傳。”
確實就如崔東山所說,一個門派裡邊,行事風格,掙錢方法,不可能全是自己一人。
陳平安站起身,笑著抱拳告辭道:“既然方向談妥,接下來就只是磨細節了,就讓東山跟張先生細說,該吵吵該罵罵,不用客氣,就都當好事多磨了。”
張直站起身,抱拳相送。
陳平安對那個吳瘦笑道:“今天咱倆才算真正認識了,以後就別與外人吹噓一起喝過酒了,反正一起喝茶是真的。”
吳瘦小雞啄米,信誓旦旦保證道:“曉得曉得,隱官教誨,銘記在心。”
隨後陳平安就帶著小米粒,還有米大劍仙一起離開青衫渡,徒步返回密雪峰。
周米粒問道:“好人山主,一起回家麼?”
陳平安笑著點頭,“算是半路吧,等風鳶渡船到了老龍城,我再陪著宋前輩下船走上一段路程,然後就會獨自趕回落魄山,肯定比你早到家裡。”
周米粒點點頭,“這敢情好。”
難得好人山主等自己返鄉,不是自己等好人山主回家哩。
開心開心賊開心,比過年收紅包還開心。
米裕回頭瞥了眼吳瘦,問道:“隱官大人,真就這麼算了?”
陳平安揉了揉小米粒的腦袋,“要不要打他一頓出出氣?”
小米粒咧嘴笑道:“又不生氣出啥氣,行走江湖要大氣!”
陳平安收起手,笑著點頭,“米大劍仙,聽見沒,學著點。”
米裕就想要學隱官大人揉揉小米粒的腦袋,結果被小姑娘伸出手掌,拖住米裕的手腕,著急道:“餘米餘米,嘛呢嘛呢,再摸腦袋可真就不長個兒啊!”
米裕猶豫了一下,以心聲問道:“隱官大人,你不是一直對那位包袱齋老祖師十分仰慕嗎?就不借此良機多聊幾句?”
陳平安笑道:“仰慕是真,不過就像張先生自己說的,跟仰慕的人合夥做買賣,很容易腦子一熱就失了分寸,再者我看著那個心寬體胖的吳老祖就煩啊。”
桌子那邊,崔東山開始與張直訴苦。
原來為了開鑿大瀆一事,臨時組建成一個類似祖師堂的存在,自家青萍劍宗,這邊會派出種秋和米裕,不可謂不重視此事,玉圭宗由王霽出面,大泉王朝禮部尚書李錫齡,再加上一位專門為此事離開京城的戶部侍郎,也算一種機遇難得的官場鍍金了。蒲山雲草堂的薛懷,還有太平山那邊,是護山供奉於負山。皚皚洲劉氏和中土鬱氏,也都會各自派遣一人趕來桐葉洲,極可能是那個居心不良、然後被套麻袋的劉幽州,以及與隱官大人和裴錢都是老朋友的鬱狷夫。
此外,未來那條大瀆沿途諸國,也可以各自安排人手參與議事,能夠在這座“祖師堂”擁有一席之地。
只說青萍劍宗這邊,除了會動用崔東山的那撥符籙力士,還有金師、摸魚兒和挑山工在內的傀儡。
種秋擔任賬房先生,首席供奉米裕親自帶隊,陶然陶大劍仙負責護道,何辜,於斜回。
再加上老虯裘瀆,甚至還會從落魄山那邊挖來元嬰境水蛟泓下,以及雲子。
當然還有三位最能夠“搬山倒海易如反掌”的大人物,崔東山暫時沒有為包袱齋洩露天機。
東海水君,王朱。舊王座大妖仰止,和擁有半部煉山訣的蠻荒桃亭,如今的嫩道人。
萬事俱備。
添加茶水的人,換成了少女醋醋。
崔東山喝完最後一碗茶水,嘆了口氣,“張直,真不是我說你啊,我家先生原本對你可是極為敬重仰慕的,你說你瞎試探個啥,這下好了,差點翻臉,虧得我辛苦補救,今日見面才算有個善始善終,又開了個好頭。”
張直自嘲道:“見面不如聞名。”
崔東山感嘆道:“千秋萬古天下事嘛,總是意外又不意外,生於慮,成於務,失於傲,得於真,歸於淡,留於憶,死於忘,活於……張直,我沒詞了,你來補上。”
張直搖頭,以心聲說道:“張某人才疏學淺,不如繡虎真知灼見,當然不敢狗尾續貂。”
崔東山疑惑道:“你曾見過我?”
張直更是疑惑,這是個什麼問題,“當年在寶瓶洲,不是你自報名號,再親口讓我滾蛋嗎?”
崔東山點點頭,“那就是我學到了先生的學問精髓之一,不小心記岔了。”
直到張直這天離開青衫渡,密雪峰上的洛陽木客龐超,也沒有露面,與這個山中晚輩敘舊。
風鳶渡船開始起航南下,陳平安和小米粒都登船,米裕隨行,這趟走完,米大劍仙就需要全身心投入到大瀆開鑿一事當中去。
密雪峰宅邸書房內,與先生和小米粒道別之後,崔東山返回此地,當下坐在椅子上,一旁站著掌律崔嵬。
牆壁上,掛著一張宣紙,以古篆額書“青萍劍宗”,下邊寫著一些人名木牌和旁註,以不同境界劃分。
最高處,書寫“十四境”三字,空白。
飛昇境,依舊暫時空缺。
仙人這一欄,有崔東山,半劍修。米裕,劍修。
下邊的玉璞,有柴蕪,半劍修,宣紙上猶有蠅頭小楷一行文字,“至多十年,爭取五年。”
元嬰,有崔嵬,劍修。隋右邊,劍修。裘瀆,老虯。
金丹,有曹晴朗,半劍修。陶然,劍修,旁註一句,需要補劍。吳鉤,鬼修。蕭幔影,鬼修。
崔東山問道:“崔嵬,知道浩然宗門的行情吧?”
崔嵬點頭道:“清楚。”
崔東山說道:“所以你身為我們青萍劍宗的掌律祖師,必須要比隋右邊更早躋身玉璞境,隋右邊不爭這個,是她的事,她也有資格不著急去打破元嬰境瓶頸,但這不是你不抓緊的理由。”
崔嵬說道:“先前小陌先生在落寶灘道場那邊傳道授業,我曾多次請教劍道,豁然開朗,受益匪淺,三年之內,必定玉璞。”
崔東山嗯了一聲,“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過了三年不成事,那就別怪我翻臉。”
浩然天下,是否有資格被稱為頂尖宗門,有一道門檻,就是當下有無飛昇境大修士坐鎮。
一流宗門,如今有無仙人,當金字招牌。其中祖上出過飛昇境的,天然高人一等,宗門內擁有兩位甚至更多數量仙人的,又瞧不起只有一位的。二流宗門,可能暫時沒有仙人境,但是擁有數位玉璞境,或者說其中有 閉關多年、有望仙人的玉璞祖師。
在宗字頭門派仙府當中墊底的三流宗門,只有一位玉璞境,甚至有些青黃不接的宗門仙府,甚至已經沒有玉璞境修士的祖師或是宗主了。
當然,宗字頭就是宗字頭,不是誰都可以不當回事的,在一般譜牒修士和山澤野修眼中,還是個高不可攀的龐然大物。
崔東山笑問道:“崔大掌律,你知道我為何要選擇此地,作為青萍劍�
��的根基所在嗎?”
崔嵬搖頭道:“不知。”
崔東山靠著椅子,擰轉手腕,“其中一點,是想要找個隱世高人,生平最不喜歡打架,卻偏偏很能打,當年就是找到了緋妃的撤退路線。不過此這位行蹤不定的散仙,最大能耐,還是精通鑄劍,卻不是浩然人氏,來自青冥天下。既然是敵人的朋友,那就是朋友了嘛。”
崔嵬問道:“姓名道號?境界如何?”
崔東山說道:“你不用知道這些,只需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就行了,遲早能碰面的。”
青冥天下首屈一指的鑄劍師,徐夫人。
他並非女子,只是姓徐名夫人。
“雲水悠悠,與君共愁,花下真人道姓徐,唯夢閒人不夢君,一路沽酒到餘杭。自言嗜酒見天真,豁得平生俊氣無。”
“這位稱得上是世外高人的修道之人,其實暫時出不出現無所謂了,反正都需與我仙都山借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