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原來是護道(第2頁)
陳平安站起身,笑問道:“曹耕心,以後你們地支一脈行事,我有無事先知情權和一言否決權?”曹耕心道:“崔國師在信上沒有說這個。”
陳平安說道:“那就是有了。”
曹耕心無言以對,只好重重嘆了口氣。
他突然問道:“陳先生真帶著朋友去過菖蒲河了?”
陳平安笑道:“幸好喝酒壯膽才來這邊,你們聊你們的,我就不繼續留在這邊礙事了。”
陳平安帶著那位扈從離開院子,漸漸走出了小巷弄。
側耳聆聽腳步聲的曹耕心,確定他們走遠了,這才一屁股坐在井口上,扯開衣領扇風,開始自顧自喝酒壓驚。
苟存走到長凳那邊,想要搬回原位,卻被改豔阻止,苟存一臉疑惑,改豔理直氣壯說了句,她要搬去客棧當鎮店之寶。
餘瑜坐在正屋門外的臺階那邊,稱讚道:“曹翻倍,可以啊,很可以!”
餘瑜年紀不大,家族輩分不低,在豪門世族扎堆的意遲巷、篪兒街那邊,她早就聽說過曹耕心、袁正定和劉洵美這些屬於上一輩的傳奇事蹟,餘瑜跟趙端明這些更年輕一輩的,都知道以前曹耕心是靠販賣豔本小說和春宮圖“發家”的,當年等到曹耕心去地方上當官,老人們都鬆了口氣,這個禍害終於走了。
曹耕心無奈道:“這個綽號不太好聽。”
餘瑜笑道:“總比曹賊好聽吧。”
原來在意遲巷和篪兒街的兩代人中間,都習慣稱呼曹耕心為曹賊,掙錢,拱火,騙年紀更小的孩子喝酒,勾搭比他大的姐姐們,都是一把好手。
周海潮雙臂環胸斜靠一處廂房門柱,笑眯眯問道:“曹侍郎方才所說,都是真心話?”
曹耕心瞥了眼女子的胳膊那邊,都不敢多看,苦笑道:“酒都有假酒,何況是說出口的話。”
宋續說道:“你的做法,後遺症太大了。就算我們做事再隱秘,如今的觀湖書院又不是傻子。”
曹耕心笑了笑,“就是為了在陳國師那邊矇混過關,不得已言之,我自己都不信,你們信個什麼。”
周海潮打趣道:“曹耕心,你就是一個侍郎,怎麼跟皇子殿下說話呢。”
曹耕心一笑置之,只是狗改不了吃屎,藉機又剮了一眼她那邊的渾圓風景。
上次他拉著趙端明去屋頂上看那場擂臺比武,到底是距離太遠,看得不夠真切。
袁化境問道:“曹侍郎還有什麼吩咐?”
曹耕心笑道:“各回各家,有事再聚。既然今日無事,那就打道回府。”
改豔一撥人返回那座客棧,各自在一座螺螄殼道場內煉劍或煉氣。
聽從陳先生的建議,改豔主動與周海潮聊了合夥做買賣、一起把客棧生意做大的想法。
周海潮眼睛一亮,都不說行不行,直接跟改豔談如何分賬的事了,她獅子大開口,要跟改豔五五分賬。
要是先前聽周海潮這麼不上道,改豔直接就讓她滾蛋了,今天改豔心裡有底,半點不慌,便聊了些自己的一些“心得”,與周海潮說了客棧接下來會如何運作的“一本生意經”,聽得周海潮驚疑不定,改豔這傻子,莫不是被鬼上身了?不對啊,她本身就是女鬼。那改豔就是……突然開竅了,有如神助?!
就跟擂臺問拳差不多,氣勢一弱,就再難砍價了,周海潮只得退讓一步,她跟改豔三七開。
然後就有一位剛剛被從門口“裁撤”掉的年輕女修,跑來與掌櫃商量一事,說來了幾個來自北俱蘆洲的外鄉貴客,一個少年模樣的冤大頭,詢問能不能直接在客棧這邊購買那兩棟鄰水的宅子,“廬州月”和“彩雲間”,只要客棧這邊點頭,賣給他們這兩棟宅子,他們保證一年之內至多一個月入住,剩餘十一個月,或是更長,客棧都可以對外開放,至於其他客人下榻打尖,照收不誤,所有收入全歸客棧。
改豔聽得一愣,碰到錢多到沒地方花的那種大傻子了?
周海鏡問道:“他們幾個的關牒錄檔了,是什麼身份?”
年輕女修說道:“三郎廟袁宣,樊鈺,劉武定。騾馬河柳勖。”
周海鏡咧嘴笑道:“好傢伙,三郎廟袁家,騾馬河柳氏,都是他們北俱蘆洲排得上號的大財主!必須按照原價翻倍,再翻一番才行!”
改豔卻對那位年輕女修說道:“你跟管事說一聲,就按成本價,賣給他們好了。”
周海鏡怒道:“改豔,有錢不賺,你腦子進水了?!”
改豔說道:“柳勖去過劍氣長城,樊鈺來過我們大驪陪都戰場。”
周海鏡直勾勾看著改豔。
改豔說道:“看我作甚,才搭夥就拆夥了唄,各回各家,以後我只掙我的小錢就是了。”
周海鏡卻驀然而笑,“行了行了,你是掌櫃,我只是二掌櫃,你說了算。以前是覺得你是傻,才不知道如何掙錢。”
改豔笑問道:“現在呢?”
周海鏡說道:“是真傻。”
改豔柳眉倒豎,“再說一遍!”
周海鏡讓那位女修去跟客棧管事聊那一茬,然後朝改豔擠眉弄眼,嬉笑道:“那條從小院搬來的長凳,借我坐一坐如何,我是純粹武夫,好沾沾文運和仙氣。”
改豔瞪眼道:“你這婆娘,好不正經!”
周海鏡笑道:“當初是誰在家門口,瞧見了陳先生就餓虎撲羊一般,拼了命往對方身上湊。”
改豔臉紅道:“那不是跟陳先生鬧著玩嘛。”
周海鏡壓低嗓音說道:“我覺得陳平安還是個雛兒。”
改豔一揮袖子,關上房門,這不得好好聊聊啊。
離開那條小巷,陳平安帶著小陌在京城閒逛。
小陌說道:“周首席讓魏山君幫忙,已經返回落魄山了。”
在查探練氣士氣機漣漪和天地靈氣脈絡流轉一道,小陌其實要比白景勝出一籌,也正是憑藉這門看家本事,萬年之前,他跟白景才會只有三場問劍,不然別說三場被迫領劍,三十場都有可能。
陳平安笑問道:“是在長春宮那邊,被包了餃子?周首席礙於臉面,只好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一跑了之?”
記得當年第一次遊歷北俱蘆洲,就聽說姜尚真在那邊的很多事蹟,臭名昭著,比如有那什麼一座山頭只招惹一位女修、一個江湖門派只騙一個女俠的講究,都是什麼臭毛病。
如果當年姜尚真沒用使用化名擔任首席供奉,陳平安無法想象如今落魄山在寶瓶、桐葉、北俱蘆三洲山上的名聲。
小陌笑了笑,“不太清楚具體的內幕。”
他對周首席還是很敬重的,公子的落魄山尚未顯山露水之際,都是周首席在那邊砸錢不停,都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難時給予一顆錢,勝過顯貴一錠金。何況那會兒周首席砸錢砸的都是穀雨錢。
所以小陌覺得,除非是公子有了決定,否則將來誰敢與周首席爭首席,他小陌第一個不答應。
謝狗還沒從火神廟返回,小陌疑惑道:“不知道謝狗跟那個封姨,她們有什麼好聊的,記得以前關係很一般。”
陳平安笑道:“女人跟女人,聊起男人來,很百無禁忌的。男人提及女子說些葷話,與之相比,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吧。”
小陌由衷讚歎道:“公子連這個都懂?”
陳平安趕緊搖頭,澄清道:“我當然不懂,是聽老廚子跟周首席、米大劍仙他們說的,他們才是個頂個的行家裡手,我偶爾聽一耳朵就會走人。”
陳平安轉為以心聲言語,問道:“小陌,真想好了,要加入落魄山祖師堂譜牒,從此成為一位霽色峰的記名供奉?”
小陌笑問道:“公子此問的對象,不該是謝狗才對嗎?”
陳平安說道:“謝狗從來就只是白景,一個浩然天下的譜牒身份,根本拘不住她,身份和道心都是如此。她想當個次席供奉,就像鬧著玩一樣,當然我們落魄山也確實需要多出一位飛昇境純粹劍修,準確說來,是浩然天下留得住謝狗,蠻荒天下就可以少去一個白景,這件事,我知道,謝狗也心知肚明,只是因為有你在,我跟她都不說破而已。”
小陌疑惑道:“公子是信不過我?”
陳平安氣笑道:“怎麼,小陌先生是隻有在關鍵時刻才說混賬話,豈不是前功盡棄。”
小陌啞然失笑。
“你加不加入祖師堂金玉譜牒,對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下場霽色峰議事,有無錄名,你都是小陌。”
陳平安說道:“但是對你而言,多多少少,都是一層束縛。”
恰好附近有稚童放飛紙鳶,陳平安指了指遠處天上的那些紙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