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江湖寂寥一百年(第2頁)
這類有關未來是如何、將來會怎樣的“大言”,昔年顧璨年紀太小想不到,陳平安不習慣說,只有劉羨陽,想說,肯說,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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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晉、松籟兩國接壤邊境處的秋氣湖,湖心有島嶼,島上有一座道觀,名為大木觀。
道觀門口懸一副木質楹聯,是那內容極長的龍門對,字跡是觀主從一幅歲月並不如何悠久的字帖親筆摹拓而來,木刻籀文,極有功力,這還是刻工為之,屬於第二場失真,若是得見字帖真跡,想必氣息更古。
坐井觀天小,日月分外明。劍光縱橫,目中無人,了卻君王事,夜觀北斗星,人間幾多三不朽。丹扉啄啄來,觀中巨木參禪且參天。誰是路上同行?
秋水意氣高,白骨亂蓬蒿。飲馬渡河,路上辟易,曹官贈靈書,共讀南華篇,唯吾證道得長生。紅塵滾滾去,匣內青蛇問真又問玄。我乃陸地神仙!
登島訪客,若是站在道觀門口,如果沒點古文訓詁的本事,瞧見這幅龍門對,估計連字都認不全。
大木觀的觀主,宮花,道號“青詞”,兼任此湖水君,宮花是一位容貌絕美的女冠,年約三十,背一把古劍,劍鞘裹纏金絲,鞘內藏有名劍“橫秋”。
據說前生曾是一位武學宗師,死後一點靈光不散,成為英靈,她取回昔年佩劍,仗劍橫行天地間,最終在此巨湖停步,築造大木觀,自封湖君。但是英靈鬼物成為一方神靈,成神之日就是所佔道場山頭的那個“成道日”了,就像練氣士躋身仙人境,能夠重塑根骨、容貌身姿,宛如一場“洗心革面”。
登島的客人,被她這位地主分出了三六九等,就像此刻,能夠受邀在落花院內喝茶的,連同觀主自己,總共就只有七位。
六位外人,分別是湖山派掌門高君,位列天下大嶽的五尊山君,他們各有化名或道號。
高君頭戴一頂仿製銀色蓮花冠的道冠,穿杏黃道袍,腳踩一雙符籙縹緲、紋路繁密的青雲履。
她是最後一位跨過門檻的議事者,方才高君在屋外,掐自家一脈秘傳劍訣,再打了個道門稽首,“見過宮湖君和諸位道友。”
見到這位在此方天地可謂一枝獨秀的仙君,屋內幾位,都難免想到當年那個竟能返老還童、御劍而行的俞真意。
自己先成為元嬰境,再為湖山派栽培出一位金丹境。
俞真意的一派掌門當到這個份上,也算功德無量了。
高君對這五尊奉天承運的山君神靈,都不陌生,因為多年之前,相互間就都打過照面了。
秋氣湖君,水神娘娘宮花同樣身穿道袍,不過外罩一件傳說中的兜率法衣,輕若鴻毛,據說真實重量不過半銖,稍稍外瀉些許靈氣,屋內便是寶光流轉,熠熠生輝,故而根本無需燈燭、寶珠照亮。
屋內一位中年男子容貌的山君,氣態儒雅,率先開口笑道:“高掌門,時隔多年,又見面了。”
他習慣性攥著一塊碧玉牌,雕刻有仙人乘槎獻壽圖,最早銘文是“再來花甲”。後來被榮升山君的男子,又補刻了幾個字。
他就是如今的中嶽之主,山名氣魄極大,就叫江山,山外有一條大江橫過。
化名鄭鳳洲。
先前在這座似孤懸雲海作島嶼的中嶽之巔,終於被御風至此的高君,發現了一處仙人古蹟,找到了人間第一位山上的同道中人。
只是當時的湖山派掌門,尚未真正理解何為“神”“仙”之別。
雙方見面,儘可能多聊了幾句,當然高君與他,當時戒心都很重,都不敢言說太多的自家修行事。
一位頭戴高冠、手捧拂塵的老者,眯眼笑道:“看得出來,這才幾年沒見而已,高仙君道力又漲,可喜可賀。”
這些個只會竊取天機、瘋狂汲取天地靈氣的人間練氣士,若能佔據風水寶地,修行登高,真是事半功倍。
高君坐在一張屬於自己位置的蒲團上邊,“座位”就位於身為東道主的秋氣湖君身邊,顯然是要比大五嶽山君高出一籌的。
這是秋氣湖對這位傳說中陸地神仙的一種無言禮敬。
道高者德崇位高。
與高君開口道賀的,是如今的北嶽山君,世人皆不知其名姓,只知自號“玉牒上人”。
高君曾在山下正值酷暑時節,山上卻是積雪皚皚的北嶽地界,遇到了這位倒騎白鹿、手捧拂塵的山中羽客,當時他自稱是本地山神,哪怕他明知高君是一位“已經得道”的山上練氣士,言語口氣依舊很大,依舊將她視為下國人,白鹿羽客儼然以上界神人自居。
一位年輕文士的白袍青年,眼神痴迷,嗓音溫柔道:“高姑娘,山外都說一別三日如隔三秋,過去這麼多年了,甚是想念。”
打探清楚了,這位湖山派當代掌門,至今尚無婚配,既然如此緣分,那麼她的未來道侶,就沒誰可以跟自己爭搶了。
原來在群峰高聳、氣勢凜然的西嶽地界,高君遇到了一位滿身道氣的年輕文士,似神若仙,自稱宋懷抱,前身是南苑國境內一個籍籍無名的寒士。此君在自家山中赤黃兩色雲堆裡,建造出一座富麗堂皇的仙闕,道場名為紛紜境界。一眾“天曹”佐官胥吏,躋身仙班的宮女仙官,還有數不勝數的門房侍女,皆非活人,而是山鬼水仙,或是山野精怪煉形而成。
顯而易見,西嶽是人間第一個有意招兵買馬的山頭,宋懷抱早早就自家山嶽地界的所有“非人者”,給一網打盡了。
若是隻論山頭勢力的成員多寡,好像其實還是這座西嶽山君府拔得頭籌,一騎絕塵,已經將一眾山水同僚遠遠拋在身後。
南嶽山君,是一個神色木訥的“稚童”,名叫懷復。
最為裝束古怪,頭上簪花,身穿麻衣,腳穿草鞋,好個亂插蓬蒿箭滿腰。
高君出去遊歷一番,如今道行精進不少,才看出這位南嶽山君的大道根腳,是一位氣象醇正的山澤神異出身。
其實高君內心深處,相對最為敬重的屋內客人,還是有意與其他山君拉開距離的一位,正是那尊始終閉目不言的東嶽山神。
他也是唯一一位鬼物出身的大嶽山君。
當年在那位於東海之濱的巨嶽山腳處,尚未登山的高君,就曾親眼目睹一條興風作浪的深潭作祟毒龍,拖動著長達百丈的龐然身軀,蜿蜒登山,卻被一位坐鎮山嶽的神靈,現出一尊巍峨法相,手持一方鳥篆印文的法印,將其打落回龍潭,口含天憲,降下一道法旨,罰它在深潭中潛靈脩真三百載才能重見天日。
至於在這些雄山大嶽之外,在那暫時無名的崇山峻嶺與湖澤江河之間,高君見到了一個又一個的神異古怪,天材地寶,古木仙卉,漸次生髮,道氣瀰漫,聚散不定,機緣四起,山水氣運開始流轉,人間王朝京城有龍氣盤桓,那些風水寶地,逐漸出現了適宜練氣士開闢金玉道場、仙府洞天的雛形。
整個嶄新人間,顯得生機勃勃。
皆是俞祖師所謂“等到一場天降甘露的異象”,蓮藕福地躋身上等福地之後的諸多應運而生、種種大道陰陽孕育、顯化而起。
今夜這座落花院,水君宮花是東道主,五位山君貴客,中嶽鄭鳳洲,東嶽趙巨然,北嶽玉牒上人,西嶽宋懷抱,南嶽懷復。
高君接過身邊女子湖君遞過來的一杯熱茶,道了一聲謝,雙手托杯,開門見山道:“我已經去過天外一趟了,才回來沒多久。”
高君才開了個頭,宋懷抱便立即微笑附和道:“感覺如何,是不是真如書上所說,坐井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他早就看不順眼大木觀門口的那副楹聯了,故弄玄虛,大言不慚,一看就是那位貴公子的字跡,可把他給噁心壞了。
當時宋懷抱站在門口,就忍不住連連翻白眼,差點就要掉頭離去。
如果不是想著那位當初一見傾心的高姑娘,他可不樂意走入道觀。
高君神色淡然道:“天外有天,那邊如我這般的練氣士,只是被說成是金丹境,剛剛步入地仙的門檻,有很多。”
“少年”懷復神色晦暗,沉聲道:“按照敬仰樓的秘密記載,好像以前隔三岔五,就總有那邊的所謂‘謫仙人’,跑來我們這邊橫行無忌,隨心所欲,不是亂國,把天下攪和得雞犬不寧,就是喜歡在江湖上濫殺無辜。只說最近一次,可以確定謫仙人身份的,就有春潮宮周肥和鳥瞰峰陸舫在內的一撥人,有些死在了南苑國京城,有些沒死,登上城頭離開了。相信高掌門的湖山派密庫檔案,這些關於上界仙班的志怪秘聞,只會記錄更多。”
此話一出,一時間主賓無語,屋內皆似坐忘。
鄭鳳洲終於打破沉默,“請教高掌門,在天外那邊,境界最高的練氣士,道法是怎麼個高法?我們這邊有無參照?”
高君苦笑道:“道行實在太高,根本無法估算。”
在那寶瓶洲北嶽的披雲山,高君曾經與魏山君有過一個冒昧請求,能否與一位與師尊當年境界相當的元嬰境,來一場問道鬥法。
但是魏檗當時只是笑著搖頭,婉拒了高君,只說府上庫藏道書可以多看幾本,打打殺殺就不必了。
既然連尚且屬於地仙範疇之內的元嬰境,高君都沒有親身領教過對方的修為高低、殺力強弱,何談在元嬰之上的那種上五境?!
與此同時,魏檗還暗示高君一句言多必失,披雲山與落魄山的情況,高掌門回去後儘量挑選些能說的,不能說的,就儘量不說。
玉牒上人一甩拂塵,換手搭著,重重冷哼一聲,“那我可就好奇了,咱們這兒,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高君說道:“是外邊天地間的七十二福地之一,舊名藕花,如今改名為蓮藕。”
老者死死攥緊拂塵白玉杆,一手當場捏碎手中瓷杯,瞪眼厲色道:“什麼?!我們這裡就只是七十二福地之一?!”
高君隨手一揮道袍袖子,將那那迸濺而出、快若箭矢的全部碎瓷片,重新聚攏在空中,復原成瓷杯,輕輕飄落在地上。
她繼續說道:“福地之外,外界數座天下,猶有十大洞天和三十六小洞天。但是洞天與福地,有些不同,前者多是外界某位大修士的獨家道場。”
女子湖君抿了一口茶水,抬頭柔聲問道:“高掌門,既然洞天有歸屬,想必福地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高君點點頭,“屬於一個叫落魄山的仙府,落魄山位於浩然天下九洲之一的寶瓶洲,與浩然天下地位相當的天下,還有幾座,最新出現的嶄新天下,名為五彩天下,據說練氣士想要成功跨越天下遠遊,必須是飛昇境。”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加上兩個字的後綴,起步。必須是飛昇境起步!
這就意味著飛昇境之上,猶有境界更高一層的練氣士。
玉牒上人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他孃的,飛昇境又是個什麼玩意兒?!是如當年某個娘們那般,仗劍上衝,差點能夠打破天的貨色?”
女子湖君宮花面若冷霜,毫不掩飾自己的神色不悅,冷聲提醒道:“她叫隋右邊!”
以前江湖上的女子武夫,如今的各路女子山水神靈,她們都願意對隋右邊,發自肺腑給予一份敬意。
玉牒上人扯了扯嘴角,隋右邊當初若是成功了,或是如今她與眼前湖君宮花一般,重新現世了,那就敬她一敬……
高君猶豫了一下,說道:“隋右邊如今就是落魄山的譜牒修士,她
由武夫轉去修道,潛心修習仙家劍術,隋右邊是寶瓶洲山上年輕十人之一。我猜她的境界,就是金丹之上的元嬰境。”
玉牒上人聽聞此事,一時語噎。
宋懷抱搖頭笑道:“可悲可嘆可憐,雖說不知道她又是如何在那邊死而復生的,但是我怎麼都想不到,曾經身為天下第一人的女子大宗師,隋右邊竟然也會成為誰的附庸,寄人籬下,難道這就是以前我們這邊,各國市井坊間志怪小說上邊所謂的……位列仙班?她隋右邊就只是換個地方,領取一份天家俸祿?”
宋懷抱自說自話,“果然我是對的,能夠死而復生,憑藉一點真靈成神,宛如一場大夢初醒,終覺越是冷清寡淡處趣味彌長。”
其實這次“醒來”,他就很想見一見這個隋右邊,此刻他袖內就有個一份名單,上邊寫著的名字,有幾十個,皆是歷朝歷代的紅顏禍水,傾國佳人,絕代尤物。而劍術卓絕的隋右邊,就在前三甲之列。所以此次宋懷抱參加秋氣湖議事,更多還是奔著遇見高君、此地湖君在內的“她們”而來。
宋懷抱嘆息道:“可惜了隋右邊。”
了字讀音作了結之了。
只恨天公不作美,三千豔質埋草野。
可喜天公又作美,各朝美人聚今朝。
只是可惜了隋右邊,不在他心中朝朝暮暮的佳人之列了。
這個卿本佳人奈何作婢的隋右邊,既然投靠了那座落魄山,那她在那落魄山,可別又是道侶又是姘頭和麵首啊。
一想到這個,他便伸手捂住心口,唉聲嘆息起來。
懷復問道:“這個落魄山實力如何?在寶瓶洲和浩然天下,分別屬於第幾流的仙府?”
高君搖頭說道:“落魄山底蘊之厚,深不見底。雖然我在落魄山做客多日,但是始終未能窺得全貌,只說一個……不是特別在意修行的青衣小童,好像就是一位元嬰境的得道水蛟。但是這位一位駐顏有術的仙師,在落魄山那座集靈峰祖師堂之內,據說座位並不靠前,地位不高不低,一般吧。”
那個青衣小童,每天當真就知道找人喝酒啊。
這讓高君怎麼說理去,解釋起來就很費勁了。
記得對方平時走路喜歡摔著兩隻袖子,這要是擱在自家湖山派,走路都沒個正形,何談修道,身為練氣士,如此不珍惜光陰,恐怕早就挨訓,被師門長輩罵得頭點地了。
不過那青衣小童,每次見著高君,說話還是很客氣的,雖不停步,也會拱手行禮,笑容燦爛,不吝溢美之詞,都會老氣橫秋說上幾句漂亮話。
之所以知曉陳靈均的真實境界,還要歸功於某次在那個老廚子飯桌上的閒聊,她聽了一耳朵。
青衣小童一拍桌子,老廚子,你說話別這麼不中聽,對陳大爺放尊重點,別不把元嬰當盤菜!
不等老廚子說什麼,只是被那個叫暖樹的小姑娘一瞪眼,陳靈均就焉了,全無半點氣勢可言。
至於落魄山上,其餘練氣士的境界高低、修為深淺,高君上哪裡問去。
高君心知肚明,披雲山山君府給她看過的每一份山水邸報,都必然是經過山君魏檗精心篩選過的。
玉牒上人臉色陰沉問道:“好像一直沒人問正事,高掌門又好像忘記說了,那就只好由我來開口問高掌門了,敢問那座落魄山,具體有多少待在山中修道的練氣士?寶瓶洲又是怎麼個景象?”
高君神色複雜,說道:“落魄山練氣士不多,不到半百。至於寶瓶洲,昔年號稱百國之洲,卻是浩然九洲疆域最小的一個。”
玉牒上人差點沒忍住要破口大罵,只是最小的一個洲,就能夠擁有百國林立的景象了?那麼擁有九洲的浩然天下?!
家鄉這邊,才是四國之地。
高君解釋道:“外邊山上有個說法,中五境當中,甲子老洞府,百歲小劍仙。”
“意思是說那座浩然天下,三教九流諸子百家,自古傳下的道統法脈眾多,六十歲的洞府境練氣士,就已經屬於資質很一般了,但是唯有劍修,最為特殊,因為劍修與所有其他的練氣士都不一樣,哪怕是一百歲才躋身中五境,依舊可以算是修道天才。隋右邊如今就是這種純粹劍修。”
“在那邊,劍修被譽為一劍可破萬法,最被練氣士忌憚。可惜就我所知,好像在我們這裡,至今都沒能誕生首位本土劍修。”
聽到這裡,趙鳳洲笑問道:“既然叫落魄山,就肯定有山主了?”
高君神色複雜,點頭道:“山主叫陳平安。”
懷復疑惑道:“可是那個出現在南苑國京城的少年劍仙?”
高君點點頭,“就是他。”
屋內幾位,有神色玩味,有將信將疑,也有如釋重負的。
覺得有意思的,是如今自家天下的幕後主人,竟然就是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而且雙方很快就要見面了。尤其是宋懷抱的西嶽地界,與南苑國接壤頗多。不敢置信的,是這才過去幾年,當年那個跟種秋、俞真意、丁嬰都交過手的背劍少年,甭管他的真實歲數是多少,至少在那南苑國京城,都未曾展現出一邊倒的碾壓姿態,甚至可以說,少年最後與魔頭丁嬰的城頭一戰,雙方勝負只在一線間。
那麼終於流露出幾分輕鬆神色的,就更好理解了,按照如今山上的計算方式,練氣士是有以道齡論的。
如果陳平安是那種返璞歸真的練氣士,當年現身南苑國的“少年謫仙人”,真實歲數遠遠不止是少年,說明他的修道資質,算不得太好?
但如果陳平安的道齡與容貌相符,只是在外界機緣巧合,不到三十年的短短歲月裡,就在登山路上勢如破竹,是不是憑此也可以說明一點,興許我們這座天下的練氣士,不是天資根骨差,而是隻缺了幾本上界的秘籍道書?
那個始終不曾開口說話的東嶽山君,淡然問道:“請教高掌門一事,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名義上召集我們議事的,是湖山派高君,但是幕後主導此事的,卻是落魄山陳平安?”
高君十分坦誠,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趙巨然神色如常,點點頭,又問道:“既然是議事,就有議題了,高掌門是否事先知曉大概內容,只是不宜在信上明說?”
高君說道:“確實如此。準確說來,我並不是知曉,而是猜到內容,落魄山希望為我們這座天下,訂立某些規矩。”
趙巨然看著這位自家天下的唯一一位金丹練氣士,問道:“最後一問,高掌門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偏向落魄山,還是依舊偏心家鄉。”
高君神采奕奕,雙手抱拳,沉聲道:“只說此事,高君懇請山君只管放心!”
趙巨然笑了笑,點頭道:“就只是在此事上邊放心了。”
其實這尊英靈出身的東嶽山君,是在座各位當中,最不看好這場議事結果的,就怕費盡心思,今夜談來談去,都是一場空。
打過仗,走過戰場,一輩子戎馬生涯,雖然生前已經儘量遠離朝堂紛爭,但是對於那些坑坑繞繞,趙巨然其實並不陌生,自家手腕更是不差,才能功高震主卻不受皇帝忌憚,君臣相宜,傳為美談。生前戰功顯赫,身後極盡哀榮,在當世的朝野上下以及後世史書,都被視為一位千古完人。
後來南苑國的國師種秋,就一直將趙巨然視為文臣武將的最佳典範。
就在此時,宋懷抱突然收斂懶散神態,他的視線也不在兩位女子身上亂晃盪,而是滿臉肅殺氣息,雙手掌心抵住膝蓋,以心聲說道:“君不密喪國,事不密喪身。高掌門,諸位山水同僚,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可以真正關起門來談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