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水中青山花欲燃(第2頁)
公認的飛昇境圓滿修士,這就意味著姚清距離合道十四境,就只差半步了。
姚清經常被青翠城邀請論道授課。
而那位被譽為“白玉京小姚清”的陸掌教,肯定次次到場再捧場,不是使勁鼓掌,就是大聲喝彩。
姚清最名動天下的舉動,當然不是雅相頭銜,而是自身修行道路上的斬三尸,而且不是那種尋常的斬殺三尸來縫補、完善道心。
而是成功斬開一顆澄澈道心、塑造出三尊尸解仙,故而每一位尸解仙,除了無法煉出一副陽神身外身,卻是有陰神的。
三位完全“自主”的尸解仙,在五百年之內,都成為了上五境練氣士,加上陰神,便等於是姚清的六個“化身”。
再加上姚清自身真身之外的陰神和陽神,就等於擁有八個“分身”一般。
據說姚清還掌握了兩張大符,一張是道祖親自賜下的符籙,還有一張是白玉京大掌教首創的三山符,姚清受益匪淺,極其精通。
姚清拿起一部版刻粗劣的《素問》乙本,這是年少求學時購買而得,當年三錢銀子的買書錢,還是姚清省吃儉用積攢而來。
翻看了一會兒書籍,姚清抬起頭眺望遠方,大陣之外,群山綿延,青青翠翠,一條大河蜿蜒而去,穿針引線一般。
收回視線,姚清拿起筷子,開始喝酒吃菜。
不知未來人間能有誰,懷抱著圓闊的青天。
青冥十四州,在某州一家獨大的道門仙府,終究是少數,更多情形,還是兩兩對峙,或是一堆的一流道場而皆不拔尖。
例如多羽客的翥州,就同時存在採收山與道家符籙祖庭之一的青祠宮。幽州是地肺山華陽宮,與弘農楊氏和守山閣抗衡。
永州,仙杖派跟兵解山,誰都想要壓過對方一頭。
其中兵解山,因為近期同時出現了兩位躋身武評十人的大宗師,風頭正盛,於是就被有心人舊事重提了,因為兵解山唯一被人詬病的地方,就是當年他們作為唯一一座與“米賊”領袖宋茅廬結盟的大宗門,在“事情敗露”之前,竟然臨時撕毀盟約,選擇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米賊一脈的眾多道官,被興師問罪而去的白玉京重則打殺、輕則拘押或除名,永不錄用,不得擔任道官。
要知道在那幅員遼闊、水運獨大的永州,相傳米賊一脈最為鼎盛之時,私籙道士多達百萬!
昔年殷州,大潮宗跟兩京山更是死仇,當然如今大不一樣了,簡直就是變了天。
如今的殷州,甚至可以說比任何一州,都要符合嚴格意義上的一家獨大。
在宗主徐雋攜手道侶朝歌一同閉關期間,其實大潮宗和兩京山的各自下宗都已經建立,只是因為尚未懸掛祖師像,尚未與外界發出任何一道請帖。
姚清笑了笑,轉頭看了眼洞窟大門那邊。
朝歌此舉,既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也算為自己做嫁衣?
她的所有謀劃,都是想要幫助道侶徐雋搶先一步,爭取提前預定一席之位。
畢竟浩然天下那邊,桐葉洲出了一個君子鍾魁。
姚清極少佩服一個人,但是復戡道友,確實讓姚清刮目相看,辛苦修道,修出一個飛昇境巔峰境界,說不要就不要了。
這也是姚清願意破例幫人護關的唯一理由。
否則他摻和這種殷州事務,白玉京玉清宮那邊是肯定會記賬一筆了。
事關重大,影響深遠,
畢竟可能涉及一位未來十四境修士的誕生。
今天,一雙年齡懸殊、境界也是懸殊的道侶聯袂出關。
道號“復戡”的女冠朝歌,臉色微白,施了個萬福,“有勞雅相。”
她再次跌境,如今竟然就只是一位金丹……鬼物了。
反觀徐雋,卻已經是飛昇境圓滿,極有可能,還站在了某條大道的門檻處。
姚清不關心這個,各有各的緣法,各走各的登天道路。
姚清站起身,微笑道:“沒什麼,山不轉水轉,幫人就是幫己。”
這次護關,確實很輕鬆。此次護關,姚清當然是主心骨,
但是在這之外,除了負責籌建下宗的兩位老祖師,兩宗所有上五境修士,都紛紛聚集在大潮宗各座山頭。
層層大陣,全部打開。
為此消耗的神仙錢算什麼,一座洞窟瘋狂汲取天地靈氣又算什麼。
姚清說道:“除了陸掌教看了這邊幾眼,並無任何反常的動靜。”
之前姚清察覺到一絲窺探跡象。果不其然,是白玉京的那位陸掌教。
當時被姚清勘破之後,陸掌教竟然還有臉說一句“天底下奇人異士那麼多,難不成就只有貧道會吃飽了撐著嘛?!”
朝歌微微皺眉。
徐雋卻是笑道:“有雅相幫忙護關,又有陸掌教看過了此地,當真是萬無一失。”
姚清點點頭。
這就是徐雋的獨到之處了,此人所說言語,都是真心實意話。
一人身兼四宗主,肯定是前無古人的壯舉,至於是不是後無來者,暫時不好說。
姚清說道:“那我就打道回府了。”
朝歌嫣然笑道:“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兩座下宗典禮,不如都讓雅相住持?”
姚清笑道:“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豈不是恩將仇報?”
朝歌大笑不已。
徐雋打了個道門稽首,“那晚輩就在此恭送雅相。”
姚清點點頭,身形化虹瞬間遠遊千萬裡。
朝歌扯了扯徐雋的袖中,輕聲道:“夫君,我猜姚清已經躋身十四境了。”
徐雋滿臉喜悅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怎麼不早說,我至少該與雅相道賀一聲的。”
言語之時,男人不忘動作輕柔,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論生死。
雍州。
萬年老樟,八千大椿。
魚符王朝,藕神祠外,如今正在舉辦一場科儀繁重的普天大醮。
但是作為大醮主祀的女帝朱璇,仍是忙裡偷閒,在今夜來到了一座禁忌重重的山峰。
她只能在這邊待上一個時辰,就需要立即返回藕神祠。
十四境大修士,“太陰”吾洲的誕辰,是四月十四日。
她的道場就位於雍州此地,是一處劍戟崢嶸遍山水的隱蔽山頭。
浩然天下的北俱蘆洲,有南北向的中條山,青冥天下的雍州亦有,不過山脈是東西向,祖山名為九峰山。
但是自從吾洲當年閉關合道十四境,此地封山已久。
因為實在是太久不曾露面,世人都誤以為吾洲已經兵解轉世。
畢竟合道一事,哪怕天資高如吾洲,按照當年白玉京的推衍結果,吾洲也只有六成把握。
可是不管道場所在的王朝更迭、國姓變幻,都沒有誰敢擅闖此地,歷史上一些個心存僥倖的道官,希冀著在此尋寶撿漏,無一例外,要麼是根本無法進入山中,要麼就是打破層層山水禁制,終於瞧見了九峰山,然後就被與之悄然啟動的劍陣瞬間斬殺。
山中無道家宮觀,卻有一座屬於佛家淨土宗一脈的苦竹寺。
魚符王朝的開國皇帝,就是此寺僧人出身。
他的祖籍是在一個名叫西天尾的小地方,距離此山不遠。
一位年輕女冠,盤坐蒲團上,她身前那張低矮案几上,擺放著一大堆的籌筭。
魚符王朝兵部衙門的一個庫部官曹,但是他今天卻有資格與女帝朱璇一起坐在吾洲對面。
他看著那堆刻有數字的竹籌,分明材質普通,說不得就是劈砍山中青竹而來。
吾洲看著那個略顯拘謹的年輕女帝,微笑道:“放心,我給你一句準話就是了,有我在雍州,就沒有誰能找你的麻煩。至於他們敢不敢,我就不作保證了,我只保證他們有來就無回,所以你主祀的普天大醮,肯定不會半途而廢。”
朱璇默默點頭,與對方口頭道謝,完全沒有必要。
吾洲瞥了眼白玉京方向,你餘鬥既然拒絕那樁買賣,那麼白玉京就得付出一點代價了。
吾洲收回視線,望向那個坐在朱璇身邊的中年男人,問道:“聽說你也精通此道?生前帶兵打仗那會兒,都會事先運籌?”
男人笑道:“不敢當,只是喜好,並不精通。”
在那魚符王朝的京城私宅內,精研星象和卜卦算籌的男人,在書房內開闢一座隱蔽道場,名為火珠林。
吾洲笑道:“曹州狐,聽說你跟靈寶城那座顯靈觀的某位道士,生前曾經同朝為官,於兵法一道,各有高低?”
曹州狐說道:“兵法造詣不如他高,他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到了一種化境。”
靈寶城的止戈宮,類似碧雲樓的鎮嶽宮,地位超然,而止戈宮轄下有三十六道觀,其中放馬觀又管轄眾多道觀,其中有座顯靈觀,聲名不顯,觀主是個年邁容貌的道士,他與道侶在此隱居修行、著兵書,這位道號“藥師”的老人,偶爾外出雲遊,手持一根出自虢山的靈壽木手杖。卻都不會離開止戈宮地界。
朱璇說道:“論軍功,曹先生絲毫不弱於對方。”
身邊男子,曾被視為國之膽魄,拓邊功臣第一人。死後被帝王追贈太尉,諡貞武。
曹州狐與那位以英靈姿態進入白玉京修道的顯靈觀道官,兩位絕代名將,生前齊名,雙方美諡相當,就連死後墓葬規格也一致。
吾洲扯了扯嘴角,略帶譏諷語氣,“那就是一個內戰無敵、一個外戰無敵嘍?不愧是國之雙璧。”
各座天下,各朝各代,人間名將不計其數,吾洲之所以知曉對面這位,不在對方功業,只是對方在“年老”時曾有一番自述。
早年吾洲聽了一耳朵,就順帶著記住了此人的名字。
少年十二三,做賊不惜身,亡命之徒,亡賴賊,路上逢人就殺。
十四五為難當賊,稍有見識,見道上有不平事,有所不愜則殺。
弱冠之齡,為將統兵,是為佳賊,臨陣殺敵,身先士卒,見賊殺賊。
為大將,為帥領將,以殺止殺,以殺人劍救世,救亂世百姓於死地。
曹州狐微笑道:“陽間百年事,彈指一揮間,功名事業成就有限。何況比起浩然繡虎,蠻荒文海,我們這些所謂領兵打仗的武將,真就都只是功在一時一地的匹夫之勇了。”
其實這次朱璇趕來九峰山,是想要得到吾洲的兩句“準話”,暫時只得到了其中一�
��,故而朱璇還不願意就此告辭離去。
吾洲先後察覺到兩處異象,一在汝州鴉山,一在殷州大潮宗。
後者還在吾洲預料中,前者就有點莫名其妙了,金桐道場那位翥州羽客,怎麼跟林江仙不對付了?
其實吾洲在煉物之外,還擅長術算和觀天。
只要資質足夠好,學什麼都很快。旁人羨慕不來。
能夠被她視為道友的青冥修士,屈指可數,其中就有汝州那個道號綠萍的朱某人,此人不務正業,頗為有趣。雙方素未蒙面,但是哪天見了,吾洲願意主動跟對方聊幾句。
記得曾經遇到一個道號純陽的雲遊道士,她也願意高看一眼,甚至在某一刻,心如死水的她,竟然動心了。
可惜有緣無分。
而且冥冥之中,吾洲也察覺到這份心動的不對勁。但是這些年以來,吾洲始終沒能找到蛛絲馬跡,甚至連懷疑的對象都沒有。
否則以吾洲的境界和脾氣,一旦有了懷疑對象,竟敢鬼鬼祟祟算計自己,在這座青冥天下,難不成是道祖借你的膽子嗎?
吾洲笑道:“丫頭,其實不用太擔心白玉京那邊,以餘掌教一以貫之的行事作風,他是不會刻意針對你和魚符王朝的。你真正要擔心的,反而是近期不舉辦玉清宮議事,尤其是議事,卻沒有任何一位道官主動提出這項議程,餘掌教不給出定論,如此一來,白玉京道官可就有迴旋餘地了。”
青冥天下的各脈道官,白玉京之外的一眾山巔修士,不管如何非議餘鬥,只在一件事上,沒有任何指摘,那就是餘鬥從不徇私。
餘鬥進入白玉京之前的三位摯友,其中一人,死在了天外天。餘鬥當初選擇放行,再將其親手斬殺。
曾經自號垢道人的劉長洲,就這樣死在餘鬥劍下,紫氣樓才有了後來的姜照磨。
一位曾經被譽為“敢叫海嶽聽安排”的飛昇境符籙大修士,更是死在餘鬥劍下。
而且是那種山上最為徹底的魂飛魄散,真正意義上的身死道消,再無轉世可能。
而這位修士的道侶,自號“黃葉道人”。正是飛昇境女子劍修,寶鱗。
正是道號“天墀”的邢樓,在餘斗的修道中前期,出力極多,幫助極大,甚至不惜將某件至寶轉贈好友餘鬥。
邢樓之於餘鬥,可謂亦友亦兄。
所以餘鬥在天外天劍斬當時已經走火入魔的劉長洲,天下道官還能理解幾分。
但是餘鬥殺邢樓,不可謂不驚駭天下。要知道當年白玉京的那座鎮嶽宮煙霞洞,黃界首都已經做好開門接納邢樓的準備了。
朱璇鬆了口氣。
吾洲眯起眼,呦呵,有嚼頭。
回頭打探一下,看看玉清宮議事期間,是誰來與兩位掌教詢問此事。
所以吾洲就順水推舟賣了一個人情,“朱璇,只要你不去篡改占卜結果,你就肯定不會被抓去鎮嶽宮煙霞洞。”
朱璇趕忙起身,打了個稽首。有了吾洲的這句話,朱璇和魚符朱氏就等於吃了一顆定心丸。
吾洲調侃道:“璇丫頭,既不要鬥米恩升米仇,也別覺得大恩大恩無以為報。”
朱璇重新落座,赧顏道:“豈敢。”
吾洲移動桌上的竹籌,以心聲微笑道:“殷州朝歌所求,無非是人間出個真天子,她好協靈配乾。”
曹州狐點點頭,心中瞭然。
朱璇感嘆道:“真是通天手段,朱璇自愧不如。”
吾洲笑道:“你只是還很年輕,再給你幾千年歲月來精心謀劃一事,不會比朝歌差。”
曹州狐問道:“這次跟隨陛下一起來九峰山覲見前輩,我有一事要與前輩請教。”
吾洲點頭道:“說來聽聽。”
曹州狐問道:“白玉京就不能將所有化外天魔皆凝為一粒芥子大小,再將其嚴密關押起來?難道是因為練氣士的心魔,源源不斷出現,人間每一位練氣士,就成了化外天魔的源頭活水,故而堵不如疏?”
吾洲反問道:“芥子大小?是大是小?”
曹州狐一時怔住。
吾洲嗤笑道:“鹹吃蘿蔔淡操心。”
天外天的化外天魔,如何治本,一直是白玉京歷代道官孜孜不倦追求的“最大成就”,沒有之一。
以至於有傳聞,誰能夠解決這個天大的難題,誰就有希望從道祖手上接任青冥天下。而道祖也可以放心遠遊追尋道外有道了。
甚至不單單是白玉京,諸州大修士,也都對此苦思冥想,不惜耗費心神、消磨道行,也希望能夠找出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
可惜萬年以來,道法,劍術,符籙,神通……任你如何組合搭配,打造什麼陣法,依舊都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手段,甚至有些法子,已經被事實證明,非但無法壓勝化外天魔,反而是負薪救火。
吾洲修道生涯很空閒,所以她也想要解決這個懸而未決的萬年難題。
歷史上,最接近真相、敢下定論說“本題有一解抑或完全無解”的,有兩個人。
分別是白玉京大掌教寇名,玄都觀孫觀主的小師弟。
但可惜一個尚未打造出足夠多的“計量工具”,一個更是半道身死,屬於半途而廢了。
“假設可以將全部化外天魔視為一位十五境修士。”
吾洲緩緩道:“集合。窮舉法。描述,言語,名實。劍術,符陣,區分。文字,無相,繪像。賜名,無序有序,空集不空……”
吾洲這番見解,其實與陸沉洩露給陳平安的看法,不謀而合。
大掌教寇名在卸任青翠城城主之後,其實就一直致力於解決化外天魔一事,為此親手打造出渾儀與渾象,“標註”化外天魔。
但是最大的難題,在於寇名發現想要完成心目中設想的這架儀器,自身學識太窄,術法神通太少,故而道力不夠,心力不濟。
這才有了大掌教寇名在白玉京的神秘消失,一氣化三清。
吾洲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曹州狐,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這件事,根本不是你們可以觸及的高度。曹州狐,聽勸吃飽飯,以後別去琢磨這個了,至少我可以下個定論,於你而言,毫無意義,空耗光陰罷了,還不如抽出身來,贏得一些人間聲名。天高地厚,天之所以高,是為了讓所謂聰明絕頂的你們不碰個頭破血流,地之所以厚,就是讓你們這些總喜歡嘗試著蹦跳摸天的聰明人,落地時不至於是一張簿紙,陽間一踩就破。”
曹州狐抱拳笑道:“受教。”
吾洲揮揮手,“都回去吧,本分做事,大有作為。”
歲除宮。
今天來了一雙遠道而來的道侶,老人手持靈壽木杖,面容老,卻無老態。
他的道侶,執紅拂立於身側,她不是那種一般意義上的美人,極有英氣。
宮主吳霜降親自待客,帶著他們登上那座鸛雀樓,在頂樓觀看大江滾滾東流和那座好似中流砥柱的歇龍臺。
下了樓,就去往歇龍臺,吳霜降喊上了樓內的掌籍道官高平,江心歇龍臺那邊的八風亭內有石桌棋盤,對弈其中,最是風雅。
登上江中島嶼,一起走向山巔涼亭的時候,手持木杖的老人笑道:“謝過吳宮主當年贈書之恩。”
吳霜降笑道:“李藥師,是張元伯送你的兵書,謝我作甚。”
手持紅拂的女子言語無忌,“吳宮主何必裝傻扮痴,張元伯若無得到你的授意,豈敢結下這樁因果。”
吳霜降微笑道:“張銑姑娘還是果敢如舊,風采不減當年。”
李藥師說道:“當初沒有進入歲除宮修道,選擇白玉京靈寶城落腳,是我辜負了吳宮主一番美意。”
吳霜降搖頭道:“沒什麼,豪傑不受命運擺佈。”
張銑嘆了口氣,“吳宮主是在夫子自道嗎?”
她當年能夠與夫君結為連理,其實很大程度上,還要感謝那個張元伯的牽紅線當月老,所以此次才有此次的聯袂做客歲除宮。
吳霜降笑著不說話。
因為他們這趟登樓、登島都沒有刻意遮掩行跡,所以很快就有一撥人趕來湊熱鬧,早早待在涼亭等著了。
其中便有道號“洞中龍”的張元伯,仙人境。乍一看,就只是有個酒糟鼻的邋遢老翁,白衣白髮,老態龍鍾。
張元伯這輩子最喜歡喝酒,但是每次都喝得很慢。老人公認有桌上飲酒三板斧,呲溜眯眼打哆嗦。
歇龍臺本是張元伯的道場,程荃他們一來,老仙人就主動搬家了。
別看如今是個糟老頭模樣,年輕那會兒,也曾蓄大髯,遊戲紅塵,酒量之好,更是堪稱雄壯。
山上君虞儔,與頭別一根翠竹髮簪的謝春條是道侶,漢子矮小精悍,婦人卻是身材壯碩,站在一起,實在難說般配。
吳霜降的嫡女吳諱,道號“燈燭”。
但是歲除宮的二把手,守歲人白落,今天沒有露面。
這個青年容貌的歲除宮私籙道官,被吳霜降暱稱為“小白”,一看就是那種從不發火、很好說話的人。
亭內沒有外人,這會兒虞儔跟道侶正在卿卿我我,漢子伸手摸向謝春條的大腿,掌心輕輕摩挲,這彈性,那些骨瘦如柴的所謂美人,能有?年輕人懂個屁。
謝春條一拳砸在自家漢子的手背上,疼得虞儔抬起手,使勁晃盪胳膊。
這男人就跟色鬼投胎似的,晚上也折騰白天也折騰,沒完沒了,這會兒宮主和客人馬上就要到山頂了,還敢這麼不正經。
兩位劍修,一老一小,在吳霜降現身山巔之前御劍而至。
程荃早在御劍途中,就遠遠瞧見了涼亭內的調情,走上涼亭臺階,笑呵呵道:“若是解了髮髻,豈不是小子握韁繩騎乘大馬。”
虞儔先是眼睛一亮,繼而臊眉耷眼道:“不敢,沒嘗試過,不曉得其中滋味如何。”
最喜歡說葷話的謝春條,還怕這個?婦人拋了一記媚眼給程荃,“可惜只是嘴上功夫了得,就是不曉得‘劍術’的高低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