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神大白 作品

59. 第 59 章 斯是陋室,惟您德馨

    那書生揹簍上揹著的畫軸實在是太多了, 他往馬車上一撞,他自己跌倒在地,沒有背穩的揹簍卻是直接飛了出去,那裡頭的畫軸就變像仙女散花似的, 滿地亂散。
 

    好在這幾日京都未曾下雨, 地面乾燥, 若是畫紙沒被地面刮傷,畫軸撿起來便也就是了。
 

    但可惜的是他那揹簍中還有些許的顏料, 也一塊兒灑在了地上,顏料落在畫軸上, 毀了畫卷不說, 顏料其本身, 就如同筆墨一般, 對於家境普通的書生而言,那可是極為耗銀子的事物。
 

    崔恪看著都無比的心疼,但是他今日還有十萬火急的事情
 

    也不知是不是緣分使然, 包裹畫軸用料最好的那捲畫軸, 恰巧就掉落在了馬車架上。
 

    而就在此時,馬車裡面的老人家打開了車門,出聲讓駕車的車伕下去,一同幫忙去撿拾那些畫軸。
 

    馬車門打開, 畫卷便順著傾斜的坡度,滾落在老者的腳邊。
 

    老者彎腰撿起了這恰好落在他布鞋前的畫卷, 像是無聲的命運在撥弄它的琴絃,這畫軸的繫帶忽然散了。
 

    “譁”地一下,這鉅製傑作便在老者的眼前緩緩展開
 

    入目便是璀璨輝煌的金碧山水,畫中峰巒疊嶂、逶迤連綿, 亭臺樓閣、屋舍儼然,舟船橋樑、或頗具野趣、或井然有序,各色人物、男女老少、自得其樂。
 

    畫中先以青綠著色山水,後施金輝重彩,煌煌奪目全圖波瀾壯闊、雄渾有力,細微之處又細膩精巧,它儼然便是金碧山水畫中的一幅註定會流傳於世的宏幅鉅作。
 

    老者欣賞地不斷頷首,甚至自得其樂地撫起了白花花的鬍鬚。
 

    這畫中這煙波浩渺、河山交錯的雄偉壯麗,讓他瞧見的不只是畫的本身,往大了看,更是大雍朝的國祚昌盛、恢弘,往小了看,乃至於是作畫之人心中的心中溝壑,胸有傲骨。
 

    “此畫咫尺卻有千里之趣啊”老者讚歎著。
 

    那書生或許當真是遇見了什麼急事,見老者在看他的畫,車伕也在幫他撿畫,他卻也來不及說什麼,甚至不想去撿地上的畫,只是一個勁地匆忙向老者道歉,眼看他就要匆匆就要離去
 

    而就在這時,又從街尾急忙的趕來了一個穿金戴銀的女子,女子高聲地喊他“崔公子你莫急,你阿孃沒事”
 

    聽了這話,那滿臉彷徨和焦心的書生,整個人像是皮球被拔掉了氣塞子一般,一下就洩了氣。
 

    崔恪察覺自己此刻十分失態,無奈地抬起袖子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而後到底沒忍住,回首對女子笑了笑。
 

    他的笑正如他的人一般,乾淨、溫暖。
 

    崔恪問她“我阿孃她這是怎的了”
 

    張寶珠向他解釋“伯母今日身體大好,便想要起床到處走走,但太陽曬,她頭暈了一下,軟綿綿地跌倒了,丫鬟和小廝已經將人送去了醫館檢查,大夫說是並無大礙,腿上有些許跌倒的淤青,上了藥酒也便就好了”
 

    聞言,崔恪便忍不住真正放鬆地笑了,這笑如清風、似明月,他感激地說“多謝張姑娘對家母如此上心”
 

    雖說兩人已經議親,但畢竟還沒有走完六禮。而張寶珠生性爽朗,對此毫無忌諱,她也並不嫌棄他臥床多年的母親,未來岳父一直有資助他家不說,張寶珠甚至還安排了兩個小丫鬟伺候他孃親,遇見了什麼事兒,張寶珠甚至比崔恪反應還更快一些。
 

    得此賢妻,夫復何求
 

    崔恪當真是對岳丈一家感恩戴德,但對張寶珠卻也不全然是單純的感激,思及此青年白皙的臉頰便忽然莫名其妙地泛起了紅暈。
 

    張寶珠可比他要大方多了,雖然也臉紅,有些不好意思,但卻依然坦坦蕩蕩地說“你我何須言謝早晚是一家人的”
 

    此話一出,崔恪臉上的紅暈頃刻之間門溢滿了整個脖頸,但他沒有開口反駁,而是抿著唇依然衝張寶珠在笑。
 

    前邊那對男女,明顯便是有情人。他們含羞帶怯對視的眼神,都似乎在拉絲,那你儂我儂、密不可分的氛圍,任誰都插不進去
 

    白髮蒼蒼的老者就站在不遠處,眉眼含笑地凝視著這幅“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人間門美好圖卷。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老者失神了幾息,而後忍不住笑了。
 

    就在這時候,崔恪忽然回神了,這才反應過來,和張寶珠說了一聲後,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向老人家認真鄭重的道歉。
 

    老者不以為意,擺了擺手,反而是笑盈盈地指著手中那波瀾壯闊的萬里金碧江山圖,問道“此畫是何人所作啊”
 

    崔恪抬眼望了一下那幅畫,神色一怔,反應過來這東西對自己的重要性了他伸手就要拿回這畫,手一動,又覺得失禮,不得不彎腰鄭重地向老者行禮,說道“此畫乃是小生所作”
 

    “喔,原來如此啊”老者微笑著頷首,笑著誇讚了一句,“畫得很好。”
 

    之後,他沒有再說什麼,將畫卷好,還給了崔恪。
 

    崔恪神色有些空茫地接過了畫軸,看著這氣度非凡的老者微笑頷首後,便轉身進了馬車,然後關上了車門。
 

    實際上,崔恪方才看見這老者通身氣度如淵水深沉,不可測其深,又似高山聳立,不可望其高,便已經驚覺自己似乎是撞到了非同尋常的人物。
 

    而這老者方才看他的畫,又目露明顯的讚歎與欣賞,後來更是主動問及畫是何人所作崔恪本以為對方本以為這一場緣分,對方或許會給他些許指點。
 

    未曾料到這老者到最後,居然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回到了車馬車上。而現在,馬車已經緩緩啟動了。
 

    崔恪見這緣分像是隨意就被風颳散了似的,不由得有些失落了起來。
 

    看見他略微暗淡下去的眼睛,站在一旁的張寶珠忍不住心急地安慰他“崔公子,你別失望,也別難過,國舅爺他不是說了麼他會推薦你向他的外祖父行卷的那位三代帝師定然不會比這位老先生差,謝太師看了你的萬里江山圖,一定會欣賞你的才華,讚賞你的抱負的”
 

    崔恪哪裡不知道,張寶珠這是在安慰自己呢,他心下感動,又忍不住回頭衝張寶珠笑。
 

    沒人知道的是,馬車裡的老人家耳力極好,他完完整整地聽到了這張寶珠所說的話。
 

    那位三代帝師國舅爺的外祖父
 

    老者不緊不慢地撫著鬍鬚,眉毛稍稍動了動,慈眉善目地笑了起來,這難道是那小子看中的人嗎還說要推薦對方向自己行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