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 372 章 水無定,花有盡,會相逢……(第2頁)
而後,錚錚然的箜篌聲響起,眾人驚而望之,卻見湛兮之箜篌,全然不復箜篌宮廷燕樂之華麗端莊而穩重,其聲悠揚肆意,若鮮衣怒馬少年郎之意氣凌雲。
湛兮即興之曲,彈的是秋日,卻不見秋之蕭瑟與悲涼,唯有歡脫與輕快之聲,恍恍然隻身於天地造化中,是湖光秋色的靜謐悠然,是楓葉如火的滿目爛漫,更是穀物豐收的金色海洋……
是無盡充沛的喜悅,如水一般,自心田瀰漫而上,凝聚成汪洋大海!
他的曲子,豪邁,恢弘,喜悅,輕快……似一個意氣沖天的少年郎在觀天地的同時,也在觀眾生,而在秋日中,穀物豐收,田地中都是歡慶之聲。
太子道:“泠泠箜篌聲,如面稻穀風。”
李問真也不糾結自己倒貼了,訝異地揚了揚眉後,笑道:“從前那些讀了點書的,吹捧煙花柳巷的女子,總說‘此曲只應天上有’,我不屑一顧……如今看來,原來人間當真有天上之曲!”
二皇子迫不及待地問湛兮,這一首叫什麼名字。
湛兮沉吟了一下,說:“就叫《秋頌》吧!”
自宋玉《悲秋》以來,文壇總以悲涼為秋之意境,然湛兮此舉,卻是完全不同往常。
只是,悲也好,喜也好,憎命達,都是人的情緒處境罷了,天地造化又有什麼悲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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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準備開飯時,忽然聽到不遠處對面山腰上,有個女子在揮著手,揚聲在打招呼:“喂~前面的,是你們在彈曲子嗎?”
湛兮本已經打算叫人收起箜篌,見狀停了下來,看向了對面。
沈奎以手做喇叭:“是我們在彈,怎麼啦?”
對面穿著粗布麻衣的人似乎回頭說了什麼,又跑來了好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語速飛快地討論著什麼。
原先的那個女子便又高聲喊道:“你們彈得好喂!我們也會唱歌!聽了你們的曲子,我們唱歌給你們聽……”
楊鐧聽了也來了興致,高聲叫他們唱。
說罷,他們便唱了起來——
“嘿~打棗咯喂~秋天的棗哇,大又甜咧……”
這一開嗓,聲音清脆,曲調高昂,山野應和著那悠揚的聲調。
可這內容……卻把眾人都驚了,他們傻眼了似的待在原地沒有反應。
怎麼說呢,他們……還沒聽過,如此“民間”、“鄉野”的小調。
湛兮看向對面山上碩果累累的棗樹,心道此曲若有名字,或許該叫《打棗歌》。
他們這一行人素質還在線,欣賞不了,也是隻疑惑地面面廝覷或撓頭,到沒有當場笑出聲來,而後鄙夷他人的。
湛兮側首仔細聽了聽他們的歌唱,待換人接第二遍時,湛兮的手輕快地撥動了起來……
而後,箜篌唱出了與他們一樣的曲調。
對面的老百姓眼睛都亮了!
有了湛兮的應和,他們更賣力地唱著嘹亮的打棗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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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村民對湛兮居然能夠欣賞他們自創的打棗歌感到非常欣慰!
瞧瞧,瞧瞧那群小夥穿的,比縣太爺還好呢!
那麼金尊玉貴的小少爺都能認可他們的打棗歌,說明了什麼?!
說明他們超厲害的!
一個高興之下,對面派來了幾l個小夥子,抱著滿懷的棗子,要送給湛兮他們。
神策軍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湛兮道:“收下棗子,昨日獵的那頭山豬和那些野兔,叫他們拉回去,自己分了。”
那幾l個青年瘋狂推脫。
推脫不掉,只能驚喜非常,千恩萬謝地帶著湛兮的饋贈,走了。
湛兮有時候莫名感覺這些淳樸的老百姓就像是野生傻狍子,會雙手合十,“感謝大自然的饋贈”的那種……
而他呢?
他是非法投餵野生動物的法外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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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眾人對湛兮為何能欣賞那般……唔,不入流?上不得檯面?嘔啞嘲哳的山歌感到非常疑惑。
要讓他們評價,他們都無法違心說一句好聽,只能模稜兩可地說——
“別有一番滋味。”
二皇子思索了一番,說:“雖然聽起來說不上好聽,但是你們沒發現嗎?他們唱歌的曲調,和山阿之間的回聲,是相互應和的。”
聲音的層次遞進,曲調的婉轉,與所在環境完美融合,這是大自然的聲音,也是他們勞動的成果之一。
如果這不是藝術,那什麼是藝術?
太子說:“風、雅、頌,各有其可取之處。”
湛兮頷首,笑道:“青雀和於菟說的不錯!陽春白雪有陽春白雪的美,下里巴人自然也有下里巴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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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樣一路遊山玩水回去的後果就是——
“喲!還知道回來,再晚一些,樹人書院都要放年假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就連外公都學會陰陽怪氣了。
湛兮無奈地叫眾人解散,末了還抓著上官無病那幾l個小的吩咐:“我交代給你們的事,你們可得記著,不許忘了。”
這可是關係到他的冬季任務呢!
不錯,剛踏入雍都,湛兮的冬季任務就激活了,一個沒什麼難度,但湛兮懶得親自動手的任務——
阻止樹人書院內的各種霸凌行為。
“放心,不是什麼大事。”楊鐧也拍著胸脯表示自己一定會做好。
樹人書院有太多權貴子弟了,誰也不服誰,有矛盾很正常,而其中不少靠實力考進去的平民子弟,就更容易成為炮灰了。
雖然現在書院的各項規章制度已經臻於完善,但湛兮覺得為了樹人書院的長久之計,針對那些叫人吃盡苦頭而難以訴說的“霸凌”現象也該有明文規定,一旦發現,許以重罰,則威懾與敬畏即成。
無論是何事,都該是“有的放矢”的,剛好叫沈奎他們幾l個去深入調查這類現象,乘機再讓院規更加完善。
而這一次的獎勵,則是番薯的種植計劃書。
湛兮垂下眼眸思索了一番,如無意外,按照輔助系統這樣的“配套玩法”,那麼來年春天的任務,便是番薯的下落了。
輔助系統……它真的,我哭死,它對種田,是真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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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各回各家,二皇子和太子向湛兮揮揮手,回紫微城了,而湛兮被謝靈雲抓走了。
為了不被謝靈雲問責為何歸來延誤那麼久,湛兮直接先發制人,問起了他蔡老闆為他尋“風水寶地”之事。
謝靈雲有些尷尬,放棄問責湛兮帶孩子玩瘋了歸期一拖再拖之事:“小蔡怎麼那麼管不住嘴!”
“外公您別想瞞我,快說說怎麼回事,是祖墳出什麼事兒了嗎?”湛兮問。
“祖墳沒事兒,”謝靈雲嘆息著捋了捋鬍鬚,“就是吧……老夫不想埋進祖墳。”
湛兮追問:“為什麼?”
謝靈雲有些躲閃,但躲不過去,只能實話實說:“哪怕是黃泉之下,老夫也只想與你外婆過老兩口的日子,不想在祖墳裡和一堆祖宗擠擠挨挨、吵吵鬧鬧地過日子,鬧心呢!”
湛兮本尋思著這理由有點怪異,但靈光一閃,他又反應過來了……
這是因為謝靈雲“無後”,他生前面對天下非議而不動如山,但或許心底裡還是遺憾和心虛的。
他們相信死後是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他不願意自己死後,還帶著妻子被各路老祖宗譴責。
故而,為了過上“清淨”的老兩口的生活,他想要另外擇選一塊風水寶地。
謝靈雲都是能自己開族譜的猛人了,湛兮覺得不入祖墳根本無甚所謂。
畢竟有些人能耐到,不是他以入祖墳為榮,而是祖墳該為有他而榮耀!
不過謝靈雲的心結……
湛兮拍了拍老頭的肩膀,貼心小棉襖一般地安慰:“沒事的外公,船到橋頭自然直,若遇見有合適的人,他也願意的話,我便直接將他記在您和外婆名下,謝氏不會斷在你這兒的。”
有了湛兮的保證,謝靈雲的心,更安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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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的過,春去秋來,年復一年。
永明十一年春,玉米的種子分派到大雍十五道,與種子同行的,還有種植指導小組。
同年夏,善水公主終於抵達了吐蕃,器宗農贊極為重視,親率群臣到柏海迎接公主。
謁見大雍使者時,器宗農贊行子婿之禮。
與公主同返吐蕃王朝之都城邏些後,器宗農贊即刻宣佈要為公主築城、修建宮室,為追隨公主而來的僧侶在吐蕃各處新蓋寺廟,大力支持弘揚佛法。
湛兮覺得上面的內容很多都是真的,但“到柏海迎接公主”有水分,如果不是大家都裝聾作啞,他應該是到大雍雍都外迎接的公主,嘖!
永明十一年秋,石青竹帶回了土豆和辣椒的種子。
在土豆再次成立基地鑽研時,她也再次背井離鄉,去尋找番薯。
永明十一年冬,古法水泥與鉛活字印刷術傳遍大雍,道路的平整令商業繁茂,印刷術的進步令知識的傳播迎來了熱潮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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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十二年春,永明帝終於將雲生月調回雍都,任正四品下尚書諸司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