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兒知秋 作品
第五節 雪中臥病見真情 風雲忽變斷音信(中)
雨輕一愕,看著母親關切憂慮的眼神,一時不明白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左芬道:“那應該是去抄家的。”
說這話時,左芬沉靜地凝視著雨輕,見她的目光垂下,知她在擔心好友阿澈的安危,只是這根本沒有辦法——
“或許他們母子早就離開了,昨日你不是就沒見到阿澈嗎?”左芬只能先安慰著她,怕她太過傷心。
“他到底是誰?”雨輕含淚問道。
左芬輕輕嘆息,答道:“他是文家公子的外室所生,如今文家被人誣告謀反,依律是要夷三族的。”
“夷三族?”雨輕淚落,怔怔的站在那裡,一動不能動。
這是她來到這世上第一次被震撼到,這樣殘酷的刑罰無不讓人膽怯,而且這就發生在身旁,街坊摯友,就這樣全家被誅,她無法想象阿澈在突然面臨死亡時的恐懼,他是否能夠掙扎逃脫?
雨輕害怕的有些無助,這才是西晉,真正的古代生活就是如此,一步錯步步錯,直至到死都不能擺脫厄運。可是她不能就此認命,她還要找尋父親,保護好自己現在唯一的親人——母親。
不,還有墨瓷和惜書,古掌櫃,裴姑等等,他們的生命在旁人看來也許微不足道,但在她的心中,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擁有獨一無二的靈魂,不可被人隨意抹殺。
雨輕抹掉淚珠,鎮定的說:“母親說得對,澈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就這麼輕易死掉的,他和我有過約定,要做天下第一勇將,他一定會做到的!”
即便她的心都要疼死了,她也不能表露出來一絲一毫,唯恐母親為她擔憂,她很清楚母親現今的處境,被趕出宮後的痛楚,她怎忍心再讓她難過。
左芬知道她心裡主意大,有些事總要等時日久了才能淡忘,現在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只勸她早些歇息,就掩門離開了。
次日天一亮,雨輕就起來跑出院門去,朝阿澈家一望,大門緊閉,封條已貼,再也看不見澈哥哥練武的身影,再也無人陪她說笑,她的心頓時空落落的,手心裡攥著那把小木劍,眼前溼潤,這顆心變得無處安放,更難以釋懷。
不知道為什麼日子開始過得慢起來,雨輕時常發呆,有時就坐在門外痴痴的望,看雁飛,聽風聲,有時甚至自顧自的笑起來,奴婢們都覺得她有些呆傻了。
唯有左芬懂得,那是她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自從阿澈出了事後,她變得不再開朗,話變少了,笑的也那麼不自然,讓人看著心疼。
一入夏,左芬便時常帶著雨輕去城外散心,有時漫步田野間,有時倚著看小橋流水,總之都是為了讓雨輕儘快從陰霾中走出來。
雨輕也確實開心了不少,就當作踏青,可惜沒有畫板,不能將盡收眼底的美景一一畫出來,當然自己也不擅長美術,只簡單練過一些素描之類,信手塗鴉反倒讓別人笑話。
這日,左芬特意拿出一件新的藕色衣裙,給雨輕換上,墨瓷親自給她梳了兩個髮髻,比平常細緻很多。
“母親,今日是去見您曾經的閨閣密友嗎?”雨輕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開心非常。
左芬抿嘴一笑,由著墨瓷整理衣裙,轉面說道:“是庾夫人,從前我和她經常吟詩作對,她彈得琴極好的,阿芳(左思長女)就是跟著她學琴的。”
雨輕點點頭,心想著她定是位風姿卓越的女子。
母親說過這位庾夫人是出自北地傅氏,堂兄乃司隸校尉,東明亭侯傅祗,早年曾任滎陽太守期間,建造沈萊堰解決黃河氾濫的問題,百姓因而為傅祗立碑稱頌,有這樣賢明的兄長,庾夫人肯定也有著非凡的才情和品格。
雨輕牽著母親的手走出院門,坐上牛車,徑直去往庾夫人府上。
到了府上,遞了名帖,牛車便從角門進入,這府裡的花園很大,各色花卉應有盡有,東邊還有一片池塘,朵朵蓮花盛開,碧綠的荷葉像個大玉盤襯托著荷花,美麗絕倫,葉間蜻蜓,款款而飛,一靜一動,好似展開了一幅迷人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