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兒知秋 作品

第九節 道院西風留異客 雪獒認主守屋舍(下)


  一路快行,趕回城中,雨輕就叫惜書去請郎中。

  過了一炷香的時辰,郎中就趕到這裡,為那人診過脈,只是搖搖頭,無奈的擺擺手,道:“依老夫看,此人已.......回天乏術了。”

  雨輕不信,又去請別的郎中,可都無果,最後只能聽天命盡人事了。

  那人也已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但還是看到雨輕每日命人按時煎些固本培元的中藥,並且還找人醫治好雪獒背上的傷。

  現在的它倒是活蹦亂跳的,追逐那些鴨鵝滿院子跑,對雨輕也親近許多,尤其在餵食時,撫摸著它,它竟不再抗拒躲閃,似乎還很樂意,如此親暱,讓那人倍感意外,不過也很安心。

  冷夜,他叫來雨輕,有些迴光返照的精神頭,倚著靠枕,深深凝視著蹲在地上休憩的小雪獒,微笑道:“雨輕,給它取個名字吧。”

  雨輕愣住,搖搖頭,道:“你才是它的主人,怎能讓我來給它取名字呢?”

  “它一出生母親就難產而死,在我們的部落裡,它代表著吉祥,高貴和忠誠,雪獒不喜與人親近,如今它竟主動跟隨你,說明它已經認你為主,它的名字自然應該由你來取。”

  “叫它小白,可好?”雨輕暗想: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反覆告訴過這個小傢伙,讓它跟著我,陪著我,日漸親密,他才能放心的離開。

  “小白,能遇上你,真好,”那人眼圈泛紅,苦笑道:“我乃南安赤亭羌人,姓姚,名禕,羌族首領,識人不明,部下生反叛之心,於涼州慘遭截殺——”話至此,面有慍色,繼續道:“本欲來求晉帝支援我部落,不想沿途再中奸人詭計,輾轉到此,幸得觀主收留,可惜——”

  “心中有所希冀,腳下的路才能走下去。”雨輕一語中的,雙眸閃亮。

  姚禕大笑,羌人眼眶深邃,目光如炬,問道:“此言甚好,你師從何處?”

  “只請來老夫子,教授些毛詩論語,粗略懂幾個字而已,讓姚首領見笑了。”

  “我看不然,你年紀雖小,但學識膽量不輸士族子弟,你又何必自謙呢?”姚禕滿是讚許,雖已是強支不住身體,但還是笑對著她,只怕說得不夠盡興,沒有來日了。

  雨輕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不再多言,憑她之力無法扭轉姚禕如今的頹勢,只願充當聆聽者,或許日後還能代為傳達。

  “我有一子,名戈仲,現今下落未明,”姚禕言此不禁垂淚,嘆道:“我的心腹部將帶他去投靠燒當部,說是可保他性命無虞,事到如今,我也不敢深信。”

  “善人者,人亦善之,姚首領何必心憂?”雨輕寬慰道,“眼下養好自己的身體最為重要。”

  姚禕臉色凝重,難以釋懷,不過他明白,許多事都難以預料,不可為,也不必自苦。

  “姚首領,你是個聰明人,”雨輕起身,看了一眼小白,淡淡說道:“它已經睡了,您也早些歇息吧。”

  姚禕終還是忍不住,叫住她,高聲道:“若他日你能去到西羌,萬望找尋戈仲!”

  “我自當盡力。”雨輕不再回頭,緩緩離開。

  月色昏暗,雲翳時而將它遮蓋,一切都顯得那麼靜謐,許多人正悄無聲息的遠去,去到何處,不知,只留下無盡的悵然。

  次日,姚禕逝去,雨輕將他安葬在北邙山下,那裡是他們相遇的地方,雨輕希望有一日可以在他的墓前告訴他,她已經找到了姚戈仲,他還活著,讓在九泉之下的亡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