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9、羞愧(第2頁)

 
 

    明明是快知天命的歲數了,因生來便養尊處優,家事也和睦,長公主麵皮白皙,氣度雍容,保養的十分好,眼中更是罕見的留了一分這個年紀少有的清透,話雖是在埋怨,又何嘗不是在誇耀夫妻情深。
 
 

    “這怎麼算大驚小怪,平陽,也不知是誰當年因頭疼都疼昏過去了!”
 
 

    門外忽又傳來一道爽朗的中年男子大笑的聲音,來人身形魁梧,留著長髯,是開國公陸驥。
 
 

    與他相比,一旁的陸縉中和了幾分平陽公主的秀美,長身玉立,面目冷白,更像個儒將。
 
 

    江華容自小便聽聞這位公爹的赫赫威名,有幾分懼意,忙妥帖的行了禮。
 
 

    陸縉卻不甚熱絡,只淡淡地叫一聲“父親”。
 
 

    “坐吧。”國公爺彷彿早已習慣了,並不意外,頷首應下,坐在了上首。
 
 

    長公主一眼便看出了父子倆的微妙,其實他們從很久以前便是如此了,這回一同出征兩年,她本以為兩人之間緩和了許多,不曾想,還是如此。
 
 

    然當著兒媳的面,並不好多說,於是長公主只當不知,問道:“今日怎麼沒去官署?”
 
 

    “你還病著,我不放心,待會兒再去。”陸驥望向她,“怎麼樣,今日可好些了?”
 
 

    “老毛病罷了,不過是當年生大郎落下的病根,每回颳風下雨都要犯上一回。”長公主不以為意。
 
 

    但一想到故去的大郎,心中仍是不暢。
 
 

    當初她懷著大郎時,陸驥出征在外,軍情屢屢告急,她擔心過度,動了胎氣不慎早產,所以才落下了病根。
 
 

    太醫一度曾言她不能再生育,她也只想守著大郎,誰知又過了三年,偶然間她才得了陸縉和陸宛。
 
 

    只是大郎卻沒那麼好的運氣了,他生下來多病,一激動便容易喘不上氣。
 
 

    她兄長,如今的官家知道內情後也愈發重視,下了重令一定要太醫院將人保住,那幾年宮裡的太醫幾乎都住在了公府裡,宮外的方士醫女更是請了不知凡幾,卻也只將他吊了七年。
 
 

    在一年雪夜,大郎還是突然犯病,不治身亡。
 
 

    長公主目光慢慢暗淡下來,陸驥也被勾起了往事,拉著她的手嘆了口氣:“是我對不住你。”
 
 

    “同你有什麼干係?是大郎福薄,怨不得誰。”長公主捏著帕子壓了壓,“怎麼好端端的又說起這件事了,飯食已經擺好了,快用膳吧。”
 
 

    陸縉彷彿沒聽見似的,直到江華容給他布了菜,他才略略回神。
 
 

    眉眼卻是冷的,並未動幾筷。
 
 

    江華容以為是布到了他不喜的菜,也不敢再動,一頓飯不言不語,吃的十分安靜。
 
 

    長公主看出了二人間的冷淡,又看看外頭水榭裡個個聲如銀鈴,嬌豔欲滴的小娘子,心下有了計較,等用完膳後,便尋了個藉口將江華容支開。
 
 

    “這幾日庫裡新進來一批南邊來的軟煙羅,聽聞是林氏的,他家料子聞名江南,薄如蟬翼,柔軟細膩,你且去挑幾匹,裁了做帳子,或是拿來罩在衣裙上頭都是極好的。”
 
 

    “我正想要這個呢。”江華容不疑有他,謝過了婆母隨著嬤嬤去了。
 
 

    陸縉也要離開,卻被長公主留下:“二郎,你且等等。”
 
 

    長公主將人拉住,讓他先用茶,然後直接了當地問道:“你同新婦相處的如何,可還滿意?”
 
 

    陸縉沉默了片刻,只說:“尚可。”
 
 

    那便是還有轉圜的餘地了。
 
 

    長公主思忖道:“你若是不喜江氏,家塾裡來了許多小娘子,我聽王嬤嬤說裡面有個極好的,你若是願意,我便將人叫過來給你瞧瞧。”
 
 

    陸縉眉頭一皺,卻一口回絕:“母親不必操勞了,兒子不納妾。”
 
 

    “這是為何?你如今是四品,按例可有一妻四妾,只納一個又不逾矩。”長公主不解。
 
 

    “父親既無妾室,兒子自然不敢有。”陸縉眼簾一掀,看向開國公。
 
 

    “你同你父親怎麼能一樣?”長公主目露詫異,“我和你父親一起長大,對他的脾性習氣一清二楚,當初他求娶我時便說好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他若是敢納妾,我可不依,你外祖更不會依!可你不一樣,江氏是意外嫁過來的,你甚至都不知,這些年公府也夠提攜她孃家了,你就不必再委屈了,自然要選個可心的當枕邊人。”
 
 

    陸縉端坐著,一言不發,只端起了茶盞低頭抿著。
 
 

    長公主見狀又碰了碰開國公的手肘:“老爺,你去同你兒子說說。”
 
 

    “平陽,你何苦難為我。”陸驥皺著深眉,捋著鬍鬚側過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