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香 作品

第47章 救人

    一上樓,賀老三東翻西找,沒多會兒便在床底下發現了被打暈的婢子。
 
 

    江晚吟果然扮成婢子跑了。
 
 

    “這小娘們,倒是小看她了!”賀老三恨恨地踢了腳紅木箱子,轉頭吩咐道,“還不快去找,門子說沒看見人出去,她必定還在樓裡!”
 
 

    剩下的人罵罵咧咧了一通,立馬四散開。
 
 

    此時,江晚吟正站在一處迴廊的岔路口,辨了辨方向,捂著額不知該往哪裡去。
 
 

    時候若是能倒回三個月前,江晚吟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雙目幾乎失明,被困在勾欄裡東躲西藏,疲於奔命。
 
 

    她幼時經歷著實不算好,母親得了怪病,她也被認為不詳一起被趕到了莊子上。
 
 

    幸而遇到了舅舅和裴時序,自五歲之後,有他們撐著,她的日子還算無憂無慮。
 
 

    當時,她每日最大的煩惱便是裴時序出門行商太久,久到她兩三個月才能見他一回。
 
 

    然他每次回來,都會變著花樣的哄她,那點等待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像這樣生死一線的驚險,是她萬萬沒有預料到的。
 
 

    江晚吟又不禁去想國公府的現狀,長姐回去了,想必這個時候長公主他們已經知道綁錯人了。
 
 

    為了公府的面子,他們大約會選擇將錯就錯吧,對外聲稱被抓走的是她,從而保住長姐。
 
 

    伯府那裡更是不必提。
 
 

    至於陸縉……想到他時,江晚吟略猶豫了一下,很快也垂下眼。
 
 

    他沉穩持重,對她不乏好感,但在她和公府的面子之間,他應當也會選擇前者吧。
 
 

    她實在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在上京,沒有人會真正在意她。
 
 

    江晚吟一向認得清自己,也不指望會有人來救她。
 
 

    但裴時序的仇尚未報,她不能就這麼糊里糊塗的當了旁人的替死鬼。
 
 

    縱然已經極盡冷靜,可後頸被剛剛一劈,她眼前彷彿罩了一層紗布,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完全辨不清路,只能粗略選了一個方向,扶著牆摸索著往外逃。
 
 

    然這五樓豈是那般好下去的,一路上又需躲開那些人,她垂著頭,漫出了一手的汗。
 
 

    很快,那些人便發現了端倪,樓裡的腳步聲嘈雜了起來。
 
 

    大門前也多了看守的人。
 
 

    江晚吟走錯了幾次,好不容易到了一樓,一探頭正看見門口堵了幾個大漢,她又不得不折了回去。
 
 

    看來正門是走不掉了。
 
 

    她仔細觀察著著勾欄的佈局,發覺後面似乎還有一個門,便一點點往後面挪。
 
 

    然她能想到,那群人亦是能,江晚吟正快走到後門時,忽地聽見從木梯上噔噔的下來一陣踩的極重的腳步聲,她神經一繃,登時便躲在戲臺邊的簾子後,將自己牢牢蓋住,連聲音也不敢喘。
 
 

    “把後門也堵上!”賀老三吩咐道,“前門堵上了,後門也堵上了,剩下的給我一間一間搜,就說樓裡逃了一個姑娘。教首剛剛出去了,在明早他回來之前若是還找不到這小娘們,咱們的腦袋都別想留!”
 
 

    “是。”
 
 

    底下人皆膽戰心驚,立馬分了頭。
 
 

    江晚吟心裡亦是陣陣發寒。
 
 

    前門與後門之間是一處大堂,中間擺了個戲臺子,臺上有幾個伶人在演著雜劇,下面是一群正在飲酒的賓客。
 
 

    大堂裡一覽無餘,前後都有人把守,再這樣下去,她被找到是遲早的事。
 
 

    情急之下,江晚吟看著眼前用木板搭起的戲臺子忽然起了一個大膽的主意,掀開絨布悄悄揹著臺上的人鑽了進去。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專往僻靜的地方尋,決然想不到她會藏在最顯眼的地方。
 
 

    果然,賀老三一行從屋簷找到底下的雜物間,皆一無所獲,一個個皆起了疑竇。
 
 

    “真是見了鬼了,好好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那位美得跟話本子裡狐仙似的,會不會變……”
 
 

    “變什麼變?”賀老三瞪了他一眼,“莫說是狐狸,她今日就是插了翅膀也別想飛出去,她必定藏在那個旮沓裡了,接著給我找!”
 
 

    “是。”
 
 

    那人慌忙縮了頭,心裡卻仍犯嘀咕。
 
 

    外面的天不知不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一群人又趕緊找了起來,來來往往經過了數次戲臺子,卻未曾往那臺子上看一眼。
 
 

    江晚吟掀開一絲絨布簾子靜靜的等著,只等著門口沒人的時候尋時機衝出去。
 
 

    這一夜格外漫長。
 
 

    夏末初秋的天,已經有些寒涼。
 
 

    夜風簌簌的吹著,吹的人渾身沾滿了露水。
 
 

    陸縉正策馬在前,領著巡檢司的人去找江晚吟。
 
 

    他的馬是跟他從戰場上回來的,矯健有力,鞭子一甩,像是肋生雙翅一般,跑的極快。
 
 

    後頭的巡檢司的人常年在京內處理處理酒醉鬧事,鄰里糾紛,哪裡比的上他這樣正經帶過兵的,無論反應還是動作都慢了一截,幾乎是咬著牙狂甩著馬鞭才勉強能跟上去。
 
 

    陸縉有一處同旁人不一樣,旁人慌張的時候總是手忙腳亂,但他真正心慌的時候,卻越發冷靜。
 
 

    彷彿只要把所有的情緒埋在心底,旁人便看不出他的失控,自然也能信服於他。
 
 

    此刻流言已經散了開了,大概等到天明,江晚吟便會同周主簿一樣在一個鬧市裡人多的地方被丟出來。
 
 

    到那時,一切徹底沒有挽救的機會。
 
 

    現在已經是子夜,距離天明不過三個時辰,在這之內他必須找到江晚吟。
 
 

    可這上京光是內城,大大小小的坊市便有三十多片,人口更是達百萬之眾,找起一個人來好比海底撈針,難上加難。
 
 

    然再難,他也必須找。
 
 

    暫且不論兒女情長,江晚吟剛救了陸宛,此事又是替江氏做了替死鬼,便是出於道義,他也必須將她救出來。
 
 

    何況,緊握韁繩深深地勒入了手心裡,勒出了一道深紅的血痕,他心知肚明,這絕不止是出於道義。
 
 

    那孩子骨子裡其實極讓人心疼,她溫言細語,一貫知進退。
 
 

    在知道母仇的時候,又絕不軟弱,明明極為生澀卻還是想方設法地賣乖,討巧,使一些小心機,小手段湊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