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第43章】正道魁首 初入天殷觀市井……
化名“柳回舟”的宋從心與化名“柳映雪”的靈希,此次是受邀前來參加天殷國百年一度的恆久永樂大典的。
不過,距離恆久永樂大典還有一段時間,出於某些更深層的考慮,宋從心並沒有以真身前往。比起直接與天殷國的高層接觸,宋從心更注重姜家治下的民生狀況。她和靈希喬裝掩飾了一番,化身為柳家兄妹進入中州。兩人就像外出遊歷的世家子弟一樣,一邊收集情報,一邊實地考察中州的風土文化。
“柳回舟”與“柳映雪”的身份是最好的偽裝。遙想當年,無極道門精銳弟子奔赴重溟城調查東海歸墟事件時,化名“柳青陽”的湛玄師兄曾向初出茅廬的宋從心介紹過內門弟子行走凡塵的身份。身為時常外出除魔的持劍弟子,當時的內門第一人湛玄擁有最完備齊全的俗家身份——“青筠劍客”柳青陽。
在無極道門俗家弟子的用心經營之下,“柳青陽”這個身份不僅家世背景齊全,甚至還有一定的地位和名望。江湖中時不時地便傳出“青筠劍客”又挑戰了某某泰山北斗,與哪位隱士高人以武會友,或是又協助官府破獲了某某大案之類的傳聞。而重溟城一行也證明了在外行走有個身份是多麼重要,若不是有“青筠劍客”的身份打底,無極道門的弟子還沒那麼容易混入城中查出姬家掩埋的真相。
這種經得住調查的俗家身份想經營起來是不容易的,宋從心原本也有類似的身份——但鑑於宋從心往往都是衝鋒陷陣而非後勤調查,身份基本用一個廢一個。久而久之,濟世堂給首席準備的身份便都是類似“圖南”這樣獨來獨往的遊俠,這樣就算身份報廢也不心疼,不會牽扯到身份背後的“家族譜系”。
經營一個獨立的身份和經營一個家族勢力所要投入的成本是不同的,但好處也很明顯。只要身份不暴露,“柳青陽”這個身份完全可以發展出無數的旁支,其子孫後代也能被拿來大作文章,還比身份難以考究的獨行俠來得有說服力——譬如宋從心當年使用的“柳重光”的身份就是臨時捏造出來的,但因為有柳青陽的信用作保,柳重光的身份並沒有惹人懷疑。
為了儘可能發揮“柳青陽”這個身份的價值,除了此世代生生不息以外,還要做到子子孫孫無窮無盡。因此東海一行後,湛玄師兄的俗家身份被迫“英年早婚”,並在成親後不久兒女雙全。如此過去十餘年,再次遞交到宋從心和靈希手上的身份便是青筠劍客初露鋒芒的兒女——柳回舟與柳映雪。
宋從心目前使用的身份原本是屬於湛玄師兄的,而屬於她的身份則讓給了靈希。
雖然“柳回舟”與“柳映雪”的年歲尚小,好在宋從心和靈希都已經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長時間的縮骨與形容幻化不再是問題。兩人打著“外出遊歷”的名號進入中州,即便是號稱律法最為嚴苛的天殷國也沒有發現身份的紕漏。
“很快就要進入邊城了。”艱難地吃完一碗麵,宋從心和靈希告別了沿街的小市集。宋從心兩指抵在唇邊吹出一聲口哨,沒過一會兒,白馬青陽便踢踢踏踏地從林間奔來。一張馬臉盡顯桀驁不馴與睥睨的本色,但在宋從心朝它伸手時,白馬還是氣哼哼地低頭隨她摸。
究竟哪裡來的倔脾氣?宋從心倍感牙疼卻不能說出口。眼前的白馬當然不是普通的白馬,而是道藏山中收容的山海異獸吉量,“縞身朱鬣,目若黃金,名曰吉量,乘之壽千歲”。宋從心和靈希出門時道藏山的弟子們順手牽來的,說這馬脾性烈,難以馴服還整天想往外跑。金丹期的道藏山主都御使不了它,道藏山弟子便想著掌門或許能令其順服。宋從心當時也沒多想,她外出遊歷需要坐騎,吉量又確實神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她便把吉量帶出來了。
只不過,道藏山的御獸弟子大概沒和濟世堂的經司弟子通過氣,以至於鬧出了“柳回舟的坐騎跟他爹同名”的笑話。
此時距離宋從心正式繼任掌門之位已經過去五年了,各地司務已經步上正軌,中堅管理層也已經被帶出來了。確認自己離開一段時日不會出現問題,宋從心這才啟程前往中州。雖然有老一輩坐鎮的情況下不會出現不可挽回的境況,但宋從心還是在自己的房間中留下安排後事的“遺囑”。除了一些宗門要務的安排之外,宋從心密室的結界也會在她出事後自行消弭,這些年收集的情報與神舟發展的計劃書都在室內,至少能為後來者指引一個方向。
這倒不是因為宋從心已經預知到此行的兇險,而是她習慣做好最壞的打算。
耗時一個月跨越中州的崇山峻嶺,宋從心和靈希這才依稀看見坐落在盆地中的煙火人家。徒步跋涉近千里,兩人才終於抵達了天殷國邊境的第一座城池——“霖城”。
這座因降水充沛而以“霖”為名的城池都出現了乾旱的境況,中州的災情恐怕不容樂觀。這一路走來,宋從心且行且看,雖然只是管中窺豹,但她對中州的民生已經有了一個粗略的看法。兩人騎著馬繼續前行,趕在天黑前抵達了城池,出示通關文牒後,宋從心和靈希正式進入了天殷。
霖城市井充滿了人間煙火氣,可行車馬的青石大道,佈局整齊的屋舍民宅。販夫走卒沿街叫賣,市民提著菜籃子趕集,偶有三兩孩童手持風車小跑而過,熙熙攘攘,一派市井繁榮、歌舞昇平之相。
“霖城作為邊境小城,竟也有這般氣象。”靈希牽著馬,走在宋從心身旁。
“天殷不愧是當世第一強國。”宋從心道,“單從市井民生來看,他國與天殷相比可謂是國力懸殊,無怪乎天殷能在亂世中佇立不倒。”
若不是中州地貌自成天險,天殷國的發展恐怕遠不止於此。其他國家還在戰亂、饑荒、外道的泥潭中沉浮,天殷卻彷彿與世隔絕,頗有太平盛世的氣象。這也難怪姜家有和無極道門叫板的底氣,能治理好如此廣袤的州域,統治者的手段底蘊缺一不可。
不過,宋從心並沒有輕易給天殷下定結論。一個國家,一個族群,構成集體的成分往往是複雜多樣的,她眼下看見的也不過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先找間客棧住下吧。”宋從心道。她向街道旁擺攤的老人買了一小袋板栗,順便問了問路。老人態度友善,熱心地為她們指明瞭方向。
“柳回舟”的長相承其父輩,雅緻溫文,清秀非常。這副皮囊淡去了宋從心冷冽的氣場,讓她顯得平易近人了不少。反倒是靈希頂著“柳映雪”的皮囊,眉眼雍容,仿若有光,小小年紀便能看出其迫人的氣場。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既斷絕了有心人的尋釁滋事,又會讓路人心生好感。
宋從心之所以同意靈希的同行,也是想讓這命途坎坷的師妹能夠多走走看看。就像不願為生存而捨棄自由的吉量,抗爭命運的同時不要忘記沿途的風光。
“店家,兩間上房,還有兩匹馬也請給我們安排獨立的馬房。”兩人找到了霖城最好的客棧,以柳家兄妹的身份,去住破落的酒館反而會招致懷疑的目光。
宋從心觀察街景時,靈希已經翻身下馬,主動和店家交談。見店家面露難色,她在桌上放下一片金葉子,道:“我家兄長的馬匹性烈,與其他馬匹同宿怕是會鬧,傷了其他客人的馬就不好了。我們可以加錢,讓它單獨住一處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本想拒絕的掌櫃喜笑顏開,道:“好說,好說。”
“另外這些天的伙食給我們單獨開小灶。”靈希又放下二兩碎銀,道,“清淡一些,不要加多餘的調料。做得好的有賞。”
“好說,好說!”
宋從心安撫好吉量時,靈希已經拿到了天字房的門鑰。看著已經能和店家正常交流、與常人一般無二的靈希,宋從心甚感欣慰。安頓好馬匹後,兩人準備回房間放置行李。這間滌塵客棧不算奢華,但房間打掃得十分乾淨。途經大堂時,宋從心還看見幾位遊俠商賈在堂中用餐。
“對了,客官。兩位應當是外來的旅人吧?”掌櫃突然想起什麼,他提醒道,“城中有宵禁,亥時二更後便不允許外出了,還望兩位恪守規矩。”
宋從心與靈希對視一眼,道:“我們知道了,多謝您的提醒。”
天字房在四樓,宋從心和靈希上樓時,頂樓卻正好有人下來。三位身披玄色斗篷的人與宋從心靈希撞了個正著,其中打頭的人影身量較為矮小,看上去似乎是少年人。奇怪的是,另外兩位看上去是成年人的反而站在少年人的身後。雙方打了一個照面,宋從心側身避讓。將將擦肩而過時,領頭人的斗篷微微一偏,似乎扭頭看了宋從心和靈希一眼。但三人似有要事在身,腳步匆匆,並沒有過多駐足。
“……”宋從心和靈希再次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沒有回頭,徑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以宋從心和靈希的境界,僅觀三人輕盈的步態、渾厚悠長的吐息便不難看出那幾人皆是身懷內家功夫的高手。三人雖然穿著寬大的斗篷,但宋從心也注意到他們腰間都配備著統一長度的刀刃。這三人吐納的韻律是一樣的,同時還能在天殷國內隨意佩刀。也就是說,那三人若不是師出同門的武林人士,很可能就是官府培養的特務。
只是不知道霖城究竟發生了什麼,竟讓他們行止如此倉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