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梨 作品

63. 千山 隱隱(第2頁)

 

    窗外是濃郁的綠,夏日的傍晚容易招惹小飛蟲,有不知好歹的小點點繞著林月盈這一片蓬鬆的頭髮飛舞,李雁青下意識想要伸手去趕,抬起,又察覺到不合時宜,沉默地放下。在這片刻的猶豫和放手間,他清晰地看到林月盈脖頸上有一點、不容置疑的淡淡紫痕。
 

    李雁青愣了愣,提醒她“你脖子又被蚊子咬了嗎”
 

    林月盈拿了鏡子照,一眼看到那鮮明的痕跡。她心中有鬼,不好意思在同學面前貿然暴露自己和哥哥的隱秘戀情,掩飾地笑了笑“應該是。”
 

    人下意識的慌亂是遮蓋不住的,李雁青點頭,移走視線,大約是感覺如此盯著同學也實在不禮貌。異性之間,長時間注視脖頸、手、或者裸露在外的腳踝,都是近乎於曖昧的行為。李雁青緩緩回神,察覺到這點後,抿了抿唇,低下頭,將桌上已經用了五分之四、有些散架的筆記本和鋼筆裝進已經洗褪色的書包中,沉默地往前走。
 

    他的同學在門外等他很久了,兩個人是高中同學,同樣是小城市出來的,通過日夜苦讀考上心儀的大學,選擇了最能快速找工作、賺錢的理工科。
 

    談不上什麼理想不理想,對於大部分的小城鎮上、出身貧寒的家庭孩子來講,賺大錢、改善家庭條件,讓那些瞧不起他們、諷刺他們的窮親戚再不能出言譏諷,就是理想。
 

    這並不是比“我要當科學家”還要更容易實現。
 

    至少,對於沒有任何社會資源,只能選擇玩命苦讀的他們來說,在大城市安身立命、有車有房就已經是人生中很艱難去攀爬的一座高山。
 

    李雁青揹著雙肩包,往已經幾乎沒有太陽的連廊上走,這是去食堂最近的一段路。
 

    而林月盈還站在太陽下,她應該是給人打電話,大約是沒人接,她對著手機露出困惑的神色,片刻後,又繼續撥號。
 

    她一直站在陽光裡,揹著一個李雁青從沒有見過的新包。她有許許多多、色彩繽紛但都很貼合她的雙肩包,就連鞋底也是柔軟的小羊皮。
 

    李雁青最好的一雙鞋子,鞋面也是勉強能被允許將真皮兩個字寫進廣告材質中的剖一層皮。
 

    站在李雁青身旁的同學推了推他“看什麼呢”
 

    李雁青說“沒什麼。”
 

    倆人走到沒有陽光的連廊上了,李雁青才問“對了,你爸上次給你那個能防蚊蟲咬的藥叫什麼我這幾天被蚊子咬了,想弄點塗塗。”
 

    同學說“行啊,咬你哪兒了什麼蟲子咬的”
 

    李雁青說“身上,你看不到。”
 

    他比劃“這麼大,有點發紫,橢圓,像淤血”
 

    同學笑著打斷李雁青“是蟲子咬的不是人咬的”
 

    一陣涼涼穿堂風,裹挾著寒冷呼嘯而過,李雁青微怔“什麼”
 

    他下意識回頭,只看到林月盈握著手機,在飛快地往前跑,她面前是濃郁的、大面積的陽光,照得前路輝煌,離他也越來越遠。
 

    李雁青不理解,問同學“為什麼說是人咬的我什麼都沒做。”
 

    停在校門口的車上。
 

    “你還敢講你什麼都沒做”
 

    林月盈眼睛中積蓄了一包淚水,隨時可以掉下來給兄長看。
 

    她哽咽著,看秦既明顴骨上的痕跡,頗為明顯,一塊兒擦傷,皮下積著一層淡淡的淤血,瞧著有些觸目驚心。
 

    林月盈伸手,小心地觸著兄長顴骨上這一片,眼睛都要含淚了“你這麼大了,怎麼還和人打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