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客 作品

第9章(第3頁)

 他回京都奔喪。

 典喪的新君,是他從前的二皇兄晉王。

 據說,年輕的秦王在經過此前兩年的面壁之後,終於思過痛悔,主動請命,要去長陵為先帝守陵三年,以贖他年少輕狂時犯下的不赦重罪。

 明宗的長陵,修於皇城西北方向數百里外的太川深處,三面山脈合圍,面向古原,大木參天,人跡罕至,荒涼可想而知。

 新帝孝昌皇帝重棣鄂之情,憐惜幼弟,不忍讓他受如此自罰之苦,將此事告於嫡祖母姜氏太皇太后,希望嫡祖母能勸幼弟收回請命,但姜氏卻點了頭,以成全秦王的一片孝心。

 就這樣,明宗大喪過後,剛從無憂宮被召回京都的秦王玄度便又一身斬衰,遷入了長陵裡的萬壽道宮。

 這一年,他十八歲。

 據說從此他守陵奉道,寸步未出長陵。整整三年,身邊只有一個閹人可以對話。

 有京都的多事之人感到好奇,曾經鮮衣怒馬少年狂蕩的秦王玄度,在結束了兩年囚禁生涯後又去守陵,陵中的日常舉止到底如何?暗問於守陵吏。據守陵吏之言,三年之中,秦王只現身過一回。那一回遠遠見他夕登高原,仰臥於原頂之上,當時烏金西沉,滿天宿鳥噪鴉,猶如烏雲壓頂,他沉沉入睡,竟至日出東陵,露宿原頂,一夜未返。

 三年之中,唯此一次。

 三年後,秦王守陵期滿,再次被召入京,孝昌帝也想再次厚待幼弟,本要將他封在內郡的富庶之地,但恰好,此前被征服納入帝國邊郡的西海郡還少一位宣撫之主。

 西海郡的位置,在河西之南,天水之西,夾在兩地之間,形如漏斗,是一片諸族雜居的邊地,人口稀零,仇亂不斷,朝廷無人甘赴西海為官,視彼地為險途,前任都護便是因了禍亂方死於任上。這時有大臣議言,秦王母系先祖正是闕人,若派秦王撫邊,必可令西海郡民親之,欣然聽命,教化歸同事半功倍。群臣紛紛附言。

 孝昌帝對太皇太后極是孝敬,他登基後的年號,取意就是來源於此,於是再次就此事問於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再次首肯,就這樣,秦王李玄度加封西海王號,去往了西海郡,到現在,已經兩年了。

 人人都說秦王如今一心奉道,在西海郡,除了行必要的王事,他常常玄冠素氅,輕塵淨衣,不問世事,焚香修道。

 但菩珠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他的偽裝。

 從他和前梁太子謀事失敗開始,他便壓下他的野心,忍下他的心性,以奉道無求來偽裝自己。

 在前世,他成功了,這個她叫他皇叔的人,最後奪走了她那位皇帝丈夫李承煜的皇位,終於成了最後的勝利者。

 菩珠也有點印象,前世再過些時候,等她回京都時,他也會被召入京。

 但她沒有想到,現在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他!

 雖然西海郡和河西可謂相鄰,但現在,按照情理,他應該還待在西海郡,做著他的西海王。

 他怎麼會越境來到這裡?是這輩子有什麼發生了改變,還是上輩子這個時間他本來人就來到了這裡,只不過是自己沒有遇上他而已?

 她的心跳得厲害,盯著前方那道很快被夜色吞沒的身影,腦子裡不停地搜索著前世記憶的只鱗片爪。

 葉霄自然不知這個剛才還抹著眼淚的小女郎此刻心裡在想什麼,只以為她是被這場面給嚇呆了,這才定立,一動不動。

 他知主上的意思,不予追究,便命手下撤弩歸位,最後看了一眼這對少年男女,搖了搖頭,轉身疾步追著主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