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一百零六章 前夜(第2頁)





    他又問。




    “白蓮妖女那邊呢?”




    “已經加派人手,不管妖人是想渾水摸魚還是聲東擊西,都保管其有來無回。”




    他點頭再問。




    “千佛寺的和尚呢?”




    “和尚們首鼠兩端,誰也不敢得罪,寺裡的大和尚全都閉關去了,只一個首座和尚在外頭,據說在追殺一個妖魔。”




    回答者說這話神色頗有些玩味兒,倒讓他也提起了些興致。




    “哦?什麼妖魔?”




    “風傳是隻光頭的殭屍。”




    “呵。”陳之極輕蔑一笑,作了個評價,“禿驢。”




    “拿得了朝廷的好處,還想賣反賊的乖?暫且不管他們,收拾了白蓮教再與他們計較。”




    接著,他問出了最重要的一點。




    “我們的人呢?”




    “詐稱辭官的兄弟,其他衛所派來的援手以及龍虎山的諸位道長,都已秘密潛入鬱州城。”




    “好!”




    楊之極臉上浮出一股子酡紅,他握緊了拳頭。




    “萬事俱備!只待明日法會最後一日,就是妖人覆滅之時。”




    說罷,他看向了旁邊一直沉默的龍圖道人,開口沒稱呼道號,而是喚了鎮撫司的官職。




    “楊僉事。本官一介儒生,運籌帷幄尚可,上陣殺敵就難免力有未逮了,明日就勞你多多用力了。”




    龍圖道人神色平淡。




    “分內之事。”




    只是末了卻問了一句。




    “當真要在明日動手?介時必然人多混雜,恐怕殺傷無辜。”




    楊之極卻不假思索:“欲成大事,哪兒能顧惜小民性命?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打殺了白蓮教,才是大功德於朝廷,大功德於天下!”




    說著,他話鋒一轉,面帶笑意。




    “我楊之極是黨人,於這龍驤衛不過是過客,只要立下了這件大功,我固然是加官進爵,這龍驤衛指揮使的位置難道不會同樣姓楊麼?”




    楊道人不置與否,只笑著道了聲。




    “無量天尊。”




    ……………………………………




    ……………………………………




    “蠢材!也不怕他們打起來?”




    山道上,千佛寺的首座以及武僧的頭領—了難和尚俯視著腳下的寮房,他很是不解寺中的安排。鎮撫司與白蓮教這兩尊大佛,近來可是打出了狗腦子,怎麼就敢把他們塞到一塊兒?




    不過麼,因著手下鬧出屍僧那檔子事,寺裡也對他頗有微詞,正是該謹小慎微的時候,他也不會出來多管閒事。知客和尚的鍋,他首座和尚可背不得。




    打起來就打起來吧,只要血濺不到身上就是。




    他嗤笑一聲,加快腳步,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此時。




    殘月清冷。




    夜風帶著樹影招搖。




    呼嗚……枯葉卷著寒氣撲面而來。




    他緊了緊身上僧袍。




    近日山上的夜風似乎格外冷冽了一些。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那白蓮聖女上山那天?從他下山處理屍僧那天?還是說,從寺裡其他大和尚開始漸漸閉門不出的時候……呵,想到這兒,了難便是冷笑連連……真是一幫子老狐狸,不,老王八!




    他一時有些煩躁。




    倒也不是因著寺裡詭譎的形勢,當然更不會是舊廟下的殘骸,而是來自於那屍僧……




    了難猶自記得那一刻。




    他率領著手下的武僧將那殭屍團團圍住,可是那一刻,那魔物卻沒半點窮途末路的瘋狂,在被他手中混鐵棍砸爛那顆腐臭的腦袋之前。




    屍僧抱著一顆人頭,盤膝而坐,便生紅毛的臉上竟是露出一股子平靜從容,然後雙手合什,道了一聲……




    “阿彌陀佛。”




    就是這一聲!如同附骨之疽纏在他心底,讓他釋懷不得。




    了難只覺一個激靈自尾椎衝上腦袋,炸得頭皮發麻。




    “誰?”




    他猛地轉身,衝著聲音響起的方向,再次喝到:




    “誰在那兒?出來!”




    頓時,但見樹翳、牆角、簷下層層疊疊的陰影中,一個年輕僧人提著燈籠漫步而出。




    “師叔。”




    來人走近了,露出一張了難頗為眼熟,卻一時記不清的臉。




    “主持請您去一趟大雄寶殿。”




    原來是寺中僧人。




    了難鬆了口氣,卻又趕緊把臉一板,露出威嚴的姿態。




    大抵是去詢問那屍僧的處理後續,又或者商量明日法會事宜,那可是無遮大會的最後一日,左近信徒、權貴畢至,可容不得半點差池。




    “好。”




    了難頷首。




    “且為我引路。”




    ………………………………




    今夜的千佛寺好像格外的空闊,也格外的昏暗。




    幾經折轉,穿過了幾間僧院,了難一路上愣是沒碰到一個僧人,也沒見著一處燈火。




    腳步綴著腳步,月光勾著燈光。




    一時間,好似天地間只剩下了難與那年輕僧人;也好似天地間所有的光源,只剩下天上的殘月與僧人手中的提燈。




    沒由來的,夜風中迴盪的冷意侵進了心底。




    了難難免升起些疑惑。




    僧眾呢?




    燈火呢?




    他不禁問道:




    “今夜怎麼不見僧眾玩耍。”




    “明日事務繁重,主持囑咐提早睡下了。”




    “為何不點燃燈火?”




    “無人出行,自是不需點燈。”




    一問一答之間,二人已抵達一間大殿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