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六十六章 決意(第3頁)

 現在瞧來,只是可笑,只是可恨。

 可恨自己被捉妖的大功衝昏了眼,竟如此粗心大意,自以為舅娘言語中猶豫,不過是想討些符籙,不好開口而已。

 愧疚撕咬著他的內心,焦慮催促著他的腳步。

 可在沿著血跡踏入廂房的那一刻,他的身軀再度僵住。

 他瞧見了最不願看到的一幕。

 舅娘仰躺在血泊裡,面色慘白,雙目緊閉。

 薄子瑜踉蹌過去,手足無措地扶起婦人後頸。

 舅娘。

 婦人微微睜眼,聲音微弱。

 子瑜麼?

 對,對!舅娘,是我,是子瑜,你先忍著痛,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我活不成了。

 不!能治好!就算城裡的大夫不行,還有山上的馮道長哩!

 舅娘慢慢擠出一點笑容,蒼白的臉似乎恢復了些許血色,渙散的眸光稍稍凝聚,她瞧著薄子瑜。

 你阿舅

 話沒說完,一口黑血就嗆出了喉頭。

 薄子瑜慌忙拿袖子去擦拭,聲音都帶上些哭腔。

 莫說話了,這就去找大夫。

 說著,便要攙起舅娘。

 可舅娘突然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如此用力,以至於指甲透過衣袖,深深嵌進皮膚裡。

 舅孃的嘴唇艱難囁嚅著,短短几個字都讓她殘存的生命飛速流逝。

 他在鄰家。

 她的眼珠對著薄子瑜,眸光卻漸漸散向了虛空,眼角浮出幾點晶瑩,也不知是解脫,是愧疚,還是悔恨。

 幫幫他。

 便再無聲息。

 舅舅妖變,舅娘身死。

 對於這個結果,在看到冊子上出現城南昌豐坊邢宅一行字時,薄子瑜便已有心理準備,只是還懷揣著一點僥倖,懷揣著一點私心罷了。

 否則。

 他便不會支開其他人,選擇孤身前來,也不會在蓑衣之下,披上甲衣,還帶上了除妖的符籙與武器。

 此時。

 已然入夜,不見消停的大雨隔絕了光與聲,讓這雨中的世界彷彿只剩下薄子瑜與一步之外的宅子——數十天前,邢捕頭捨命從虎姑婆口中救出幼兒的宅子。

 薄子瑜不知道,當時的阿舅是懷著怎樣的勇氣進去救人;也不知道今天的阿舅,又懷著怎樣的猙獰進去吃人。

 他只知道

 手掌劃過刀刃,鮮血便隨著刀身遊走,將刀面上用秘法以硃砂勾勒出的符紋染得猩紅。

 阿舅。

 他解下蓑衣,鐵甲在冷雨裡映出寒光。

 子瑜決不會給你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