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九十八章 歸去(第2頁)

 而現在能施展出傳音之法,神魂狀態應該好上了許多。

 於是李長安促狹道:“挨雷劈的滋味兒如何?”

 酒神哈哈大笑。

 “恰如烈酒過喉,痛哉!快哉!”

 說著,他話鋒一轉。

 “不過道人你有句話可說差了。”

 “哪句?”

 “鋤滅餘孽何必再待來日?對不住兩位,這最後一著我就卻之不恭啦。”

 虞眉蹙眉:“你想做什麼?”

 李長安也是詫異。

 掃了掃原地張牙舞爪扮海膽的屍孽,又瞧了瞧石像上殘魂似的酒神。

 一句話沒有出口:你能做什麼?

 酒神不急回答,反問李長安。

 “道人可還記我曾說過一句話?”

 沒頭沒腦的,道士哪裡明白。

 但這個時候。

 李長安的耳鳴已漸漸消退。

 他突然聽得周圍傳來些細微的隆隆聲,地面也開始微微顫動,不知哪裡的風湧進來,帶著淡淡的醇香。

 與之同時。

 屍孽表現得也愈加躁動,肉刺頻頻揮舞著,好似昆蟲的觸角在捕捉著什麼。

 很快。

 它所有的肉刺突兀一縮。

 李長安一個激靈,立刻嚴陣以待。

 下一秒。

 但見肉刺猛地暴漲,卻不是襲向道士和虞眉,反是撐起肉團往上躍去。

 然而。

 就在它躍起的一剎那。

 細微的隆隆聲忽然放大,石壁上某個本該廢棄的窟口竟湧出琥珀色的磅礴水柱,將屍孽迎頭拍落。

 非但如此,屍孽被水沾染的部位,血肉竟點點溶解化作絲絲縷縷的煙氣,

 道士一愣。

 地下水?

 不。

 有濃郁酒香躥入鼻端。

 是酒!

 且是好酒!

 “天下憂愁怨懟皆可以美酒銷之。”

 酒神痛快大笑。

 “秋露白。”

 “竹葉青。”

 “崑崙釀。”

 “凝月霜。”

 ……

 他每說出一個名字,就有一口石窟湧出一股好酒。

 俄爾。

 百十口石窟噴吐出百十種美酒。清澈的、殷紅的、甜綿的、醇厚的……浩浩蕩蕩通通注滿窯井。

 醉浪堆砌,酒香翻騰。

 他的笑聲如此暢快。

 “諸位,痛飲!”

 …………

 每一個好酒之人大抵都作過在酒海徜徉盡情痛飲的美夢。

 但道士可以很負責任的說,凡事過猶不及,這種經歷他委實不想經歷第二次。

 尤其是另一個“酒友”——屍孽,就如同掉入硫酸池,劇烈地掙扎、顫抖,卻被涇渭分明的美酒水流牢牢束在窯底,反覆地銷磨層層骨肉,融化道道血水。

 所以當

兩人被一股酒浪託上窯口,酒神調笑:

 “我這庫存佳釀滋味如何?”

 李長安扶了把泡得昏頭漲腦的虞眉,沒好氣回了句。

 “夠烈。”

 酒神於是又大笑起來,只是沒笑幾聲。

 “咦?這妖孽倒有幾分兇頑。”

 道士心裡一咯噔。

 還沒完?

 趕緊在往酒窯中看去。

 美酒匯成的水流依然涇渭分明,反覆沖刷著屍孽。

 可那屍孽竟探出細長的肉刺,沒入酒窯石壁,把自個兒往上拉扯。儘管肉刺很快就被酒水溶斷,但在溶斷前,它已探出了第二根……就這麼頂著沖刷、擠壓、消融,一點一點往上挪動。

 即便正邪不兩立,道士也不由感嘆對方求生之頑強。

 “酒神?”

 李長安再度呼喚,這這一次卻久久沒有回應。

 反是神窯中。

 伴著屍孽一點點上浮,水流對它的沖刷卻在漸漸減弱,而原本涇渭分明的酒水也慢慢混合,窯井中也變得渾濁、變得幽暗,以至於屍孽的形體都慢慢模糊難見。

 “噗通。”

 李長安扭頭,只瞧見虞眉持劍下潛的背影。

 “無量天尊!”

 道士氣急失笑,這一個兩個怎麼都這副做派?!

 他搖了搖頭。

 抄起斷掉的劍刃,割下袍子纏上幾圈權當握柄。

 縱身躍入酒中。

 …………

 李長安水性不佳。

 當他潛下時,虞眉已經和屍孽纏鬥起來。

 她倒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莽夫,沒直接上去貼身肉搏,而是仗著靈活的身形,繞著屍孽遊走,不斷去切斷屍孽探出的肉刺。

 這法子十分管用。

 逼得屍孽無處借力,反倒又下沉了幾分。

 酒水消融下,原本的龐然大物,如今看來,體型比一個蜷縮起來的女子相差彷彿。

 李長安鬆了口氣,正準備潛下去照葫蘆畫瓢。

 但不管是他,還是虞眉都錯估了屍孽的兇狠。

 須知。

 它外部的血肉其實是倚靠怨氣操縱的妖魔屍骸,本體實則還是那個小小女童。

 猛然間。

 屍孽竟把所有的妖魔血肉化作尖刺迸射出去。

 彷彿在昏暗的窯井中綻開了一朵血肉荊棘之花。

 虞眉再如何靈動,又如何能躲過這般密集的攻擊,只勉強護住要害,便被利刺穿身,被狠狠摜在石壁上,而後竟是暈厥過去。

 這委實教李長安措手不及。

 主要沒人告訴他,由植物點化成動物的生命會被淹死麼?

 屍孽很快將尖刺收斂回去,血肉彌合重新包裹住被酒水腐蝕的本體。

 李長安發現,短暫的一輪爆發,它的身形足足縮小了一大圈,想必也沒有餘力再發動一次剛才的攻擊。

 可是……道士猶豫了稍許,終究還是繞過了屍孽,往虞眉沉下的方向潛去。

 於是乎。

 屍孽前方再無阻攔。

 它依著一貫的節奏,頂著酒水的腐蝕,一步步往上攀爬。

 當它即將爬出這“濃酸池”時,身上裹著的血肉只剩下薄薄一層,最後一步,更是毫不遲疑將最後的血肉都投射出去,連在窯外僅存的幾根傾頹石柱上,就要將被腐蝕掉皮膚、暴露出筋膜肌肉的本體拉出“深淵”。

 這一刻。

 彷彿是爬出地獄的惡鬼。

 正要重臨人間。

 可也在這一刻。。

 突然飛來一聲嘹亮的:

 “啊呃~”

 一頭膘肥體壯、毛髮油亮的大傢伙橫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