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親 作品

第六章 唸咒

    大教堂鐘鳴悠長悽沉,公園寂冷,暗樹陰風,一顆深紅流星疾馳遊墜,化作一團火光降臨血海,銀髮少女手持深紅寶劍奔走哀嚎,她狂怒舞劍將那鬼男的屍體砍斷斬碎,一時間,暴血紛飛,陰怖悽慘,湧動著久久無法平息的艾蕾雅的無限傷痛……

    近期的連環兇案終於結案,呈述是這樣的:案犯“鬼男”與另一嫌犯火拼喪生,一名遊客慘遭殺害,數名安全人員不幸殉職!

    清早煙霧濛濛,湖水澎湃,山巒陰霧連綿,第一縷溫弱的陽光穿透迷暗灑落湖心,湖中央浪湧翻裂,攜著綠龍衝出的陰影開花噴濺,宛如瀑布迴天倒流,與湖岸股股噴泉遙相呼應,水氣騰騰,白茫茫掩映初陽輪廓,待到迷霧退散,日光普照,綠龍神秘寬闊的身翼伴著陣陣異吟已融入了太陽金熱渾圓的背景裡。

    廣袤的公園,飛龍過經,櫻即時有所反應,她正坐在粘粘飲食館一樓餐廳內,和她一起準備用餐的是昨天新認的妹妹清影。櫻神色張皇,一雙纖白的手在暗紅光潔的木桌上擺抖不定、不知該安放何處,她已換了身乾淨衣裳,淺紅裙面依稀映出她顫縮的腿。

    “怎麼啦,姐姐?”

    清影乖巧託著紅撲撲的臉蛋,兩隻小眼珠靈靈打轉,清純笑望。短暫驚心之後,櫻漠漠搖首,臉色由煞白轉向溫紅,雙手也規矩落於膝上,妙俏端莊。雅靜清潔的餐廳長廊,零散擺著小型餐桌,過客匆匆,沿著長廊兩側深入,大大小小的標準化封閉式餐廳在一樓大廳交錯佈局,有單人廳、雙人廳和多人廳,各類餐廳均提供配套的餐時服務,環境極為高雅。

    “對不起呢,姐姐,我沒有那麼多錢,只能請你在過道里吃早飯了……”

    清影很可愛,搬起椅子坐到櫻的身邊,依偎著櫻,雖是撒嬌,卻也一本正經,很有責任心地照顧姐姐。櫻的話很少,但她會微笑,她記不得傷愁持續了有多久,現在唯一能讓她感到欣慰和溫暖的是清影。一杯牛奶,一塊麵包,一束鮮花,一段音樂,還有一個擁抱,如此簡便的早點,這些已經足夠了。

    “姐姐快看哦,這裡還有——”

    清影從麵包夾層裡又摘出一顆晶瑩嬌嫩的紅綠鮮果,興沖沖送到櫻的嘴邊:“姐姐要好好吃飯,妹妹一定會把你養得像我一樣胖胖的,而且還要讓姐姐變得無憂無慮,能言善語,開心最重要呢!姐姐不用擔心,雖然我沒有錢,可我會慢慢掙啊,為了姐姐,我一定會努力去做的,將來要讓姐姐過上好日子,然後常常帶姐姐一起來這裡玩,呵呵……姐姐呀,你會不會陪我呢,到時你可不要懶在家裡不出來喲,我會生氣的哦,沒有姐姐的話,我一個人會很沒意思的,只要你不嫌棄我,我願意做任何事情,當然,陪你一起撒懶待在家裡也可以,呵呵……好不好呢,姐姐,哦?”

    清影靠在櫻懷裡憧憬的時候,櫻也望著餐廳明亮的玻璃壁出神發呆,早餐的每一口食物都使得她飢冷的身心感受到莫大的飽暖。

    “對了,我再去點幾樣東西吧,即便是早飯也應該讓姐姐吃好呀,我這就去!姐姐你坐這裡等我,我馬上就回來,別走開,等我哦,等我!”

    櫻來不及謝絕,回味著清影純真的話語笑貌,心裡不免泛起感傷,她輕盈拉開衣裳,摸出一張卡片模樣的東西,細心望望四周,把卡放在牛奶和麵包旁,再用餐盤稍微遮擋,而後舒心地喝了口牛奶。

    那是一張白卡,是粘粘主題公園的通行年卡,是包括餐飲、娛樂、居住和商務服務在內的全年繳費通行證,上面加蓋有粘粘官方印記,而“受用人”一項還是空白的,因此是未曾簽發的年卡母板。

    整條長廊對著飲食館正門,客人通過長短不一的距離便分散進入了各個封閉餐廳,客人裡隱約傳來了櫻耳熟的聲音:

    “姐姐你一言不發的,又沒胃口,這樣下去怎麼行呢,我都快急死了……”

    結伴走來的是艾斯蒂爾·布里斯與艾蕾雅·福萊諾。艾蕾雅面容陰沉,看得出她在極力壓制情緒的迸發,內心卻已達到悲痛的極點。艾斯蒂爾焦急徘徊,她不知道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如果是因為感情的矛盾不能再協調下去的話,她願意退出了,她只希望姐姐能夠好起來,只要能讓姐姐幸福,她什麼都無所謂!

    櫻立刻感到窒息,全身癱軟、心跳加劇,惶恐站起來想要逃,卻已被眼快的艾斯蒂爾發現了。這迎面相撞令艾斯蒂爾詫異臉紅,艾蕾雅則沒有過多的表情,三個人彼此之間竟有著無以言表的感觸。

    “姐姐,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

    艾斯蒂爾輕語,發覺姐姐身體由僵冷轉熱,悲傷的艾蕾雅終於失聲哭叫,像個極為普通的女孩子展露出所有的脆弱,艾蕾雅真的被擊垮了。

    鬱鬱蔥蔥的公園掩飾不住內在的蕭瑟悽美,颶風和磁暴頻頻發生,所有跡象都表明“缺憾”災星已把末日的悲涼帶到了人間。

    別墅賓館樓下,女孩隱隱哭泣,公園冷暗的環境襯托著如月一身青綠,沉靠在蕭寒月懷中的她驚傷淚漣漣,蕭寒月是一身素白衣裝,旁邊的唯月也是習慣的白衣打扮,清雅至極。

    “不用怕了,如月,鬼男已經死了。”

    蕭寒月試圖用一個男人沉穩可靠的胸懷撫慰如月,可是心驚膽寒的如月卻怎麼也止不住哭聲,像被嚇走了魂魄一樣畏縮著,連飯也不肯吃,這令蕭寒月著實心痛且大傷腦筋。

    畢竟如月是唯一的一個從鬼男手裡逃脫出來的女人,即便那是唯月設好的局,但凡是心理正常的女孩子,在經歷那般兇險過激的捉弄之後都會有異常驚恐的失常反應,如月像變了個人,原先的冷漠嬌豔蕩然無存,她變得怯懦溫順且滿懷疑心,對蕭寒月的信賴卻尤為深重,甚至超過了對唯月的信任,她願意向蕭寒月哭訴,即使她什麼也不想說,這是女人在最無助時候的本能反應。

    唯月此刻已完全迷惘,傻傻望著如月在蕭寒月懷裡嬌泣的樣子,她徹底失策了:胸有成竹除去蕭寒月身邊的女人,到頭來卻把成果拱手獻給瞭如月。她不想再看下去了,奪走她心上人的難道會是她至親的姐妹、深信不疑的好朋友,她無法忍受,她堅決不能承受這個結果,事情怎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是最離不開如月的呀!

    “別怕,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如月,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蕭寒月悉心擁抱如月,眼眸深凝卻注視著唯月,神情驀然嚴肅,颯颯起風,直讓唯月心懼體僵、面目慘白:蕭寒月一定是知道或猜到了什麼,似乎又刻意留下顏面,不管怎樣,這是無聲的警告,唯月能夠深深體察到其中涵義的分量,她現在不僅失落至極,更感到悽寂無常。

    無心進食的如月,只在賓館外面哭了一陣子,便又決定要回房去了。蕭寒月幾番叮嚀之後,只好把如月交給唯月,很不放心地目送她們進了賓館。

    暗紅別墅籠罩在陰鬱的綠樹蓬枝下,精秀孤冷,整幢房子作為單獨租賃的賓館對於兩個女人來說實在太過闊綽了。唯月靜悄悄來到二樓的落地玻璃前,輕緩推移潔白的窗簾,痴呆望著,直到蕭寒月嘆息離開,她癱跪在玻璃窗旁,眼淚抑制不住落向硃紅的地板。

    淡綠調渲染著如月的臥室,空氣沉悶乾燥,如月蜷縮趴在床上,衣服沒換,鞋也沒脫,頭髮披散在身遮著昏鬱的面容,像個昏厥的睡美人。臥室的門悄然推開,一雙輕足邁了進來,即使是如此微小的聲音也立刻讓如月起了反應,她忽然翻身轉體,兩眼驚恐緊繃,只見進來的是唯月,這才舒緩放鬆,落身靠倒在床頭,眼神慢慢失去光彩變得呆弱無力。唯月面含愁容安靜走來,默默替如月脫了鞋,給她梳理頭髮,最後忍不住擁抱如月,聲淚俱下:

    “為什麼呢,你不是說過你討厭不正經的男人麼,你對蕭寒月沒有好感對不對,你不是一直都不願意跟他糾纏麼,你現在也一定不會相信他對不對……”

    緊擁如月虛冷的軀體,抓掐她的肌膚,唯月情緒激動無法控制。如月深感疼痛和驚訝,她明白唯月在問什麼,全然遲疑,她不可否認自己在很短的時間裡改變了一些看法,也許那並不是她刻意的,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因此傷害到唯月。

    “你說啊,你默認了對嗎,你真的喜歡他了對不對!”

    “唯月,你不要這樣……”

    如月被死死按住,她看到唯月已有些喜怒無常,瘋瘋癲癲瞪著她,臉上淚跡渾濁,異常失態。

    “嗚啊,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呢——”

    唯月急得搖頭晃腦,言語不清,四處張望。如月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從來沒見過她這樣,雖然她平時喜歡開玩笑,但也是可愛的形象啊。轉眼間,唯月猛然發力,從如月頭頂拔下一支鮮紅細長的玉簪,狂然對準瞭如月驚惶的臉:

    “我不想這樣做的,你知道咱們是很要好的,如月,你要原諒我啊……”

    唯月手持紅簪,聲抖氣喘,終於露出邪惡一面,她瞪著圓方的紅眼,跪於腹上,踩住雙腿,奮力鎖住如月的掙扎,將那玉簪的尖刃急快從如月臉上刺滑而過,如月驚呼悽喊,白嫩的面容漸漸浮起一條淺紅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