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虛 作品

第八百七十七章 分道

乾學州界,乾道宗。

一處瓊樓玉宇般的大殿中。

沈家出身,羽化境,手握實權的沈長老,正在和一眾長老教習議事。

不多時,身穿乾道宗道袍,鬚髮半白,眉眼剛正的鄭長老推門而入,一臉怒容。

殿內瞬間安靜了片刻。

沈長老環顧四周,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吧,此事之後再議。”

“是。”

一眾長老和教習,便退出了大殿。

殿門關上,殿內僅餘沈長老和鄭長老二人。

鄭長老直接開口道:“胭脂舟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沈長老皺眉,“什麼怎麼處理?胭脂舟的事,與我乾道宗有何關係?”

鄭長老冷笑,“明人不說暗話,別跟我說,你一點都不知道。”

“那艘船,真的只是癸水門在開?”

“那些弟子聚在一起,謀的是名,是權,是利。而乾學州界,名利權勢最大的,又是哪些人,哪些世家?”

“你沈家,還有乾道宗,怎麼可能沒一點瓜葛?”

沈長老沉默不語。

鄭長老見狀,冷笑一聲:

“你不說也沒用,我查過了,那艘船的背後,有你沈家的影子。而那船上,不少乾道宗的弟子都去過……”

“鄭長老……”沈長老臉色沉了下來,冷聲道,“不要信口汙衊,說這些不負責任的話。”

鄭長老冷笑,“是不是汙衊,你自己心裡清楚。我以前只當你追名逐利,是個自私貪婪之輩,卻不成想,你道心泯滅至此,背地裡藏汙納垢,行此豬狗不如之事……”

沈長老憤而拍案,尖聲道:“你夠了!”

鄭長老臉色強硬。

沈長老吸了口氣,壓著怒意,指著鄭長老道:

“姓鄭的,我是看在你鄭家的面子上,才對你如此寬容,你不要得寸進尺!”

“什麼叫得寸進尺?”鄭長老反唇相譏,“是非不分,與你沈家穿一條褲子,做你沈家的犬馬,就不得寸進尺了?就是乾道宗長老的本分了?”

沈長老寒聲道:“鄭長老,請慎言。”

“慎不慎言,又能如何?我且問你一句,胭脂舟的事,你到底打算怎麼辦?”鄭長老冷著臉道。

沈長老本不想談這件事,但見鄭長老這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樣子,又怕將事情鬧大,便不耐煩道:

“此事,老祖早有計議。”

“什麼計議?”鄭長老道。

沈長老神情變幻,微微一嘆,“胭脂舟的事,是我沈家失察,原本只是給癸水門,行了一點方便,卻不想他們如此放肆,肆意妄為……”

“行一點方便?”鄭長老目光銳利,“你沈家從中撈的油水,恐怕不小吧?是不是因為吃得太肥了,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沈長老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哪個家族不謀求利益?你鄭家不講利益?”

“至少我鄭家,不會謀這種利益。”

“好,好,你鄭家清高,然後呢?”沈長老譏笑道,“你待如何,要問我沈家的罪?”

鄭長老:“你沈家的罪,我自然問不了。但我是乾道宗的律事長老,那些上過胭脂舟,犯了門規的弟子,我不得不管。”

沈長老壓著怒氣,“你又想如何?”

鄭長老道:“廢去修為,逐出宗門!”

沈長老一拍桌子,怒道:“胡鬧!”

他氣得手都打顫,“他們是什麼人?那可都是……各大世家中的天驕,人人靈根,皆是上上之品,是天下修士中,最頂尖的"明珠",豈能說廢就廢?誰給你的膽子?”

“再者說,現在是什麼時候?”

“論劍大會在即,你廢了他們,誰為我乾道宗,去爭名次?去爭利益?去爭乾龍靈礦的份額?”

沈長老皺眉指責道,“你這個人,目光短淺,怎麼就一點不顧及大局?”

“所以呢?”鄭長老冷笑,“你就想這麼包庇他們?”

“這不是包庇……”沈長老嘆道,“他們還小,誰年輕的時候,不犯點錯?總要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

“更何況,這次的論劍大會,到底有多重要,我想你心裡應該清楚。與宗門利益相比,這些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鄭長老眉眼鋒利,“這是小事?”

“我說了,跟宗門利益比……”

“張口家族利益,閉口宗門利益,全是利益,你將修士的"道義",置於何地?”

“我們先將"道義",放在一邊……”

“為什麼要放在一邊?”鄭長老質問道,而後聲音發寒,“道義這種東西,一旦放下了,還能撿得起來麼?”

沈長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與你這種人說不通。”

鄭長老也一副對牛彈琴的表情,“所以,這事便這麼定了?”

沈長老道:“大行不顧細謹,為了顧全大局,這些事便不追究了,而且……”

沈長老本不想說,但此時又不得不壓低聲音,警告鄭長老道:“此事老祖已經點頭了,你別節外生枝。”

老祖……

鄭長老的眼中,透露著濃濃的失望:

“你這是……因小失大……”

沈長老不耐煩:“說了這是顧全大局,怎麼可能因小失大?”

鄭長老搖頭,緩緩道:“重利而忘義,長此以往,世家宗門,盡是趨利忘義之輩……”

“食利而肥,佔利剝削,大世家和大宗門早晚會壟斷一切利益和傳承,成為龐然大物,致使修界上下懸割,民不聊生。”

“這是天道腐壞之兆,看著繁榮,但大廈將傾,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又來了,又來了,什麼大廈將傾,危言聳聽……”沈長老不耐煩,他雙臂一振,自傲道:

“你看看這乾學州界,看看我乾道宗,玉宇樓臺,雲高霧繞,何曾不是一派仙家氣象?又哪裡會腐壞?”

鄭長老漠然道:“玉宇徒有其表,雲霧浮於半空。外物的繁華,遮掩不了人心的糜爛。”

“你還是這麼……”沈長老吐出了四個字,“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