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沃 作品

574.幸運遊輪 馬與狼……(第3頁)

紳士微笑著看了看渾身顫抖,滿眼恨意的瑪琪,又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黃毛,緩緩地收回了手指。

束縛在身上的無形絲線消失了,黃毛捂著仍在淌血、但至少是保住了的眼睛,脫力地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先生,請您離開。”侍者彬彬有禮道。

“自然。”紳士用沾血的手指理了理衣襟,反手拿起桌上的單子,但剛剛動手,就被侍者好不猶豫地阻止了:“不好意思,這不合規。”

紳士反手丟出一枚籌碼。

“不好意思先生……”

第二枚。

是紅色的。

“先生……”

第三枚。

還是紅色的。

侍者的眼底閃過貪婪的神色:“看在您是包廂貴客的份上,您可以多待一分鐘。”

“!”瑪琪瞳孔一縮,她忍不住失聲尖叫道:“不——”

什麼?

一分鐘?!

一分鐘也足以讓季觀喪命!!!

紳士的目光就久久落在對方失色驚恐的臉上,緩緩地拉開一抹愉悅的微笑,他低下頭,在其中四項上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勾。

【失去左臂】

【失去右臂】

【失去左腿】

【失去右腿】

*

趁著陳默幾人吸引荷官注意力的時候,及時趕來的陳澄抓住機會,將【No.9】號荷官一刀斬成了兩半。

隨著荷官的倒下,那些鮮血失去了活力,重新變成了死氣沉沉的粘稠液體。

甚至來不及鬆口氣,緩一緩,一行人就立刻向著不遠處那剛剛打開的門奔去,在穿過一條狹窄幽深的走廊之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房間之中放置著大大小小無數張屏幕,每一張上面都是一個攝像頭監視的畫面,而位於最上方的,是賽馬場的直播內容。

很明顯,這裡正是【No.9】號荷官進行直播和監控的地方。

溫簡言看向屏幕,心臟怦怦狂跳。

——看樣子。賽程已過五分之四。

七號賽馬,七號賽馬在哪裡?

正在他找尋之際,陳澄已經一瘸一拐地走進來了,唐刀已經消失不見,他手中緊捉著【No.9】號荷官糟亂的頭髮,居然就這樣將對方的上半身硬生生拖了進來,在身後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忽然,溫簡言的目光一動,視線投向了其中一張屏幕。

他看到了季觀。

雖然渾身浴血,但他還活著!!

然而,還沒等溫簡言鬆口氣,就只見對方忽然身子一歪,側倒了下來——他失去了左臂。

等等。

溫簡言瞳孔一縮,雙眼死死盯著屏幕,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緊接著是右臂。

等等……

然後是左腿。

等等!

最後是右腿。

不過短短數秒,季觀就在他注視下失去了所有的四肢,只剩下了軀幹,他就那樣狼狽地躺在自己的血泊裡,失去了能捂住肚子的手臂,洶湧的血開始從身體深處湧出。

沒有聲音。演播室內聽不到聲音。

嗡嗡。耳邊似乎有強烈的蜂鳴聲,其餘的聲音都遠去了。

溫簡言冷靜地注視著屏幕裡的畫面,忽然有種強烈的失真感——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看錯了的……

屏幕中的人本該在開心時爽朗大笑,在不忿時直言不諱……而不是那個血肉模糊、幾乎很難被稱之為是人類的軀幹。

溫簡言現在還能回憶起甜美的糕點香氣,看到對方亮晶晶的、期待的雙眼,一切鮮明得都好像是在昨天發生的一樣。

“……說!怎麼讓他活著出來!”

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道嚴厲的、近乎冰冷的聲音。

溫簡言愣了愣,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陳默捉著【No.9】號荷官的頭顱,將她狠狠碾在桌面上,任憑鮮血肆意流淌,聲音狠厲。

“咳咳……咳……呵呵……”

【No.9】號荷官咳嗆著自己的鮮血,咯咯地笑出聲,“沒用的……賽馬一旦開始,就不能結束……除非獲得冠軍……咳咳……咯咯咯!”

*

賽馬場上。

肚子裡空蕩蕩的,或許是什麼東西掉出來了,季觀想伸手捂一下,但剛一動,才回想起自己的手臂沒有了。

他躺在賽道上,感受著鮮血從自己的軀幹之中汩汩流淌而出。

疼痛已經消失了,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冰冷。

季觀回憶著自己在失去視力前剩下的路徑,心裡倒是倒是格外的冷靜。

時間夠嗎?

應該差不多了。

他艱難地仰起頭,緩緩吐出一口氣。

嗯,差不多了。

黃毛目眥欲裂,死死注視著賽馬場上已經失去生命氣息的七號賽馬,眼珠裡蒙上了一層血霧,那張向來快樂無憂的臉扭曲了,脖頸上青筋凸出,似乎喉嚨裡在發出無聲的尖叫。

瑪琪似乎已經失去了力量,她緩緩蹲了下來,抱著膝蓋,開始小聲啜泣。

紳士滿意地微笑了,他將單子丟到一旁,轉過身,準備和侍者一起離開,但是,還沒等他邁開步子,就只聽身後傳來尖銳的抽氣聲。

那聲音此起彼伏,幾乎令人無法忽視。

“……”

怎麼回事?

紳士一怔,下意識地扭頭,向著背後看去。

賽場上,七號賽馬倒在血泊中,似乎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但正在這時,他的身軀微微動了一下,向著側面翻轉過來,脖頸上的皮膚開始鼓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皮肉深處掙扎。

身上的血液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或者說,被吸食?

季觀上半身覆蓋的血液消失了,露出了大片大片刺青,那刺青原本很淡,只是若隱若現,但在吸食血液之後,此刻卻變得格外清晰銳利,即便隔了老遠,也依然能看清,那居然是一隻青面獠牙的鬼臉!!

刺青的面積越擴越大,最終直接將季觀全身覆蓋。

青黑的腿,青黑的腳,青黑的手臂,從斷裂的軀幹深處長出,黑黝黝的眼珠轉動,森冷惡意的注視令所有圍觀者背後發涼,在短短几秒之後,臺上的季觀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氣息陰冷,無比恐怖的厲鬼!

它向前騰躍,以一種恐怖的氣勢向前猛衝,其他還活著的“馬”驚慌地四散奔逃,生怕被撕碎。

下方的觀眾們才突然如夢初醒:“完蛋,七號要反超了!!快,快點,給他設路障啊!!!”

沒有用。

所有的路障對它而言就只像是廢紙,輕輕一戳就消失了。

接二連三的,前方所有的馬都被超越,遠遠地甩在了身後,那怪物的腦海之中似乎只剩下唯一的念頭。

冠軍。

冠軍。

冠軍。

最後五米,三米……一米。

就這樣,七號以摧枯拉朽之勢,衝過了終點線,本該響起的報幕聲並未出現,全場也一片死寂,他們沒人能想到,居然還會有這種頑強而恐怖的求勝欲,居然還有人能以這樣的姿態衝過終點線。

“不,不會的,不可能,七號沒有贏。”

有人低聲嘟囔著。

時間到了。

漆黑的手腳開始漸漸消失,刺青開始緩緩地收回皮肉,血肉模糊的人類再次出現。

“哈哈……哈哈哈!”

季觀躺在地上,在自己的鮮血裡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仰起頭,用血窟窿一樣的雙眼“看”向上方,舉起尚未消失、已經半透明的右臂,衝著天空的方向惡狠狠地比了箇中指。

——勝利的唯一方式,就是在馬匹上動手腳。

你以為我為什麼敢自告奮勇,主動充當這計劃裡最核心的一環?

憑藉一腔孤勇?

放屁!

任人宰割的“馬”?不,我是混入馬群裡的狼。

他露出帶血的牙齒哈哈大笑,不顧自己四肢全失,瀕臨死亡,端得是一副狂妄姿態。

瞧,我贏了。

不只是贏了。

……我還活著。

老子還他媽的活著!

包廂二樓。

紳士有些呆愣地盯著這一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叫季觀。”

安靜的包廂中,忽然傳來黃毛的聲音。

紳士下意識低頭看去。

對方坐在地上,單手捂著血淋淋的眼睛,氣若游絲:

“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