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四塵 作品

第六百七十三章 風箏的夢



                “所以,你在朱蒂·聖提米利翁女士的家裡結束做客,在她送你回家的路上,撞見了綁架孩子的綁匪……呃,毛利小姐?”

    就著港口路燈的光亮,艱難地念完一長串極拗口的片假名,警察抬起頭,看著面前被裹在毛毯裡出神的女孩子。

    “在、在!”毛利蘭猛然回神,應了一聲,扭頭打量著坐在另一邊接受筆錄的朱蒂,猶豫片刻,點了點頭,“是的。”

    “因為那個孩子是家裡孩子的同班同學,所以你察覺到了不對勁,對吧?”年輕的警察一邊總結著剛才的問題,一邊在手冊上奮筆疾書。

    港口區域這邊由於人口密度不高,多發的刑事案件基本只限定在失竊、偷盜之類的小案上,有機會給重案做筆錄,他還有點新鮮和興奮呢。

    如果是搜查一課的話,現在早該認出他們幾個人來了。

    “那麼綁匪呢,綁匪的去向,你有什麼可以提供的線索嗎?”小警察接著詢問道。

    涉及性質嚴重的刑事案件,哪怕是現場隨訪,都要注意筆錄的嚴謹,要反覆詢問,對比前後說辭,確定被問詢人員沒有隱瞞和欺騙的情況。

    他忠實履行著自己學到的理論知識,等待毛利蘭的回答。

    “……我不知道。”不敢分神多看在場的其他人,毛利蘭低下頭,比起回答他的問題,更像是在說服自己,“綁匪棄車後引爆油箱離開了。”

    真正的綁匪,是易容成新出醫生的那個金髮女人,引爆車輛的,則是接應她的同夥。

    至於另一個被她稱作“卡爾瓦多斯”的同夥哪裡去了……她沒有敢多問,朱蒂老師也沒有主動告訴她。

    已經到了雙方拿著大槍火拼的程度,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呆呆看著膝蓋上的毯子,毛利蘭的思緒不斷髮散。

    是了,關於不應該讓任何人在眼前死亡這種事……對警察而言,意味還是不同的吧。

    作為島內唯一能合法持槍的職業,警察們配槍,是為了保護自身,達成武力上的威脅壓制,如果情況緊急,為了保護民眾和自己的安全,開槍擊斃犯人對他們而言是在完成自己應盡的職責。

    這當然也是殺人,但是……

    想到搜查一課那些相熟的警員,想到在唐澤出事的時候遭遇到的日本公安,甚至於,想到了她的父親……

    為了正義而舉槍,為了保護他人而傷害犯人,這是正確的事情,對吧?

    所以,在得知了這些事之後,為了保護他們而說謊,也是,正確的事情,對吧?

    毛利蘭緊了緊身上的毯子,紊亂的心跳慢慢恢復秩序。

    這或許就是唐澤想要告訴她的事情吧。

    那個晚上,除了向她暗示新一的身不由己,他還想要說的,大概就是這些事情了吧。

    難道這就是新一正在面對的世界嗎?

    她看著腳下灰白色的水泥地上隱約灑下的月輝,又開始忍不住出神。

    ————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坐在明智吾郎的車上,聞著那股嶄新卻陌生的車內清新劑,貝爾摩德的聲音浮動輕緩。

    如同她自己所說,一切都像是夢境。

    “但是我無法離開,我做不到。我是沒有根的人,從我的出生開始,所有的一切都是曠日持久的謀劃。”

    說是要讓對方替自己做夢,貝爾摩德卻沒有解釋這段話語的意思,從頭到尾都像是自言自語。

    “我是無法逃離的。從精神的根源開始。烏鴉無處不在,它們,是神的耳目,而我只是神的造物,是泥塑和雕像,是神蹟與垂憐,唯獨,不是人。”

    哪怕表情依舊冷靜,她的語序開始逐漸陷入混亂,說著說著,各類隱喻輪番上陣,聽得開車的唐澤暗暗皺眉。

    這個症狀,他在其他人身上見到過。

    ……那個可憐的,被他們的debuff加上自己製造的裝置坑得根本無法開口向他人說明認知世界遭遇的風戶京介。

    他之前認為當時她喬裝改扮進入監獄見到了風戶京介以後,想也不想地告訴琴酒,庫梅爾用自己的手段讓風戶京介精神失常了,所以哪怕風戶京介落在了警察手中,對組織依舊毫無威脅,這不能算是庫梅爾的失誤,大部分應該出於貝爾摩德對塑料同盟的照料。

    現在看看,她說不定真的是如此篤信的。

    因為,她就是這麼一個連大腦都不能自己控制的可憐蟲。

    知道自己嘴裡正在吐出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內容,貝爾摩德的表情十分鎮定。

    她早就習慣了。

    “表面上,他們視我為神蹟,稱呼我為聖女,但我只是被隨手拋棄的造物,我也只是一隻烏鴉。你懂我在說什麼嗎,庫梅爾?”

    同樣一臉鎮定開著車的唐澤表情都沒動一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如此自信,其實不是很懂。

    不過,結合零組給出的調查結果,結合安室透從貝爾摩德這裡勒索到的籌碼,他能大概想象出貝爾摩德的處境。

    所以,這段話大概是說……

    “從表面上看,你是那位大人的孩子。”

    轉了下方向盤,朝公路駛去,唐澤的語速放得極慢,他要時刻留意貝爾摩德的反應,調整自己的說話內容。

    “但你其實從不被視作他的繼承人,連他都是這麼想的。”

    以上內容來自唐澤對謎語的解讀,而以下部分,就是安室透的調查結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