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271章 重術(第3頁)

如此,就讓事情好好發酵一段時間罷!

反正夏侯惠已然知曉他的心意了,定會再次上疏與諸公力爭到底的。

好事多磨。

每多磨一次,期待就多一分。

時間也是最好的催化劑。

每多拖延一日,就能讓他的恩情加重一分。

“既無定論,便且暫罷吧。”

靜默了片刻,再次壓下心中喜意的他,隨意尋了個理由搪塞罷了內朝,“歲末諸事繁瑣,諸公當悉心任之。”

“唯。”

眾人起身恭送聖駕,各自忙碌去。

無有庶務纏身的王肅,出宮歸到家中,直接無視了子女與管事的問安,大步走入書房鋪紙研墨、提筆作書信。

松煙墨與紙張都是女兒送過來的,書信是給女婿的。

他以年關將近的名義,讓他們翌日過府歸省。

今日他無端被牽扯入內朝,完全是夏侯惠之故!

雖然他也知道夏侯惠根本不知情,一切都是天子曹叡所為,但他能去怪罪天子嗎?

外舅也是父。

他想責罵女婿幾句出氣,不是理所當然嗎?

當然了,他真正的意圖是想將在九龍殿內的結果以及細節,如誰反對誰贊同、以什麼理由反駁等等,都一一轉告夏侯惠。

他已然明白自己的角色了。

天子曹叡讓他誤入內朝的目的,就是想讓他給夏侯惠傳話!

九龍殿內眾人不約而同的瞥了他一眼,也正是知曉,夏侯惠必然會從他口中得悉殿內討論的細節。

這種感覺很不好。

他是大儒,此生的追求也是想讓自己的學說被世人冠為“王學”。

一如鄭玄的“鄭學”那般。

但今因夏侯惠之故,他竟被迫當一回私下嚼舌頭的匹夫!

顏面之傷、羞惱之忿,猶如那卡在喉嚨裡的魚骨,既咽不下去也嘔不出來,甭提有多難受了。但最憋屈的是他很清晰的知道,無論自己如何不能忍都要照辦。

君命不可違。

是啊,一切都要歸咎於天子曹叡。

就連夏侯惠也一樣,上疏異議廟堂錄功,也是依照天子心意而為之。參與過諸公討論的王肅,再回想起九龍殿外天子與夏侯惠的對話,就能做出結論了。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天子要做什麼。

但他曉得“道”與“術”的區別。

老子曰:“有道無術,術尚可求也。有術無道,止於術。”

莊子曰:“以道馭術,術必成。離道之術,術必衰。”

君君,臣臣。

君有君道,臣有臣道。

協助君王安邦定國的臣子,怎麼能被玩弄於股掌中呢?

不懼上下離心邪!

天子曹叡深諳帝王心術,但也太深諳了,以致忽視了道、離帝王的根本越來越遠猶不自知。

思緒轉到這層的王肅,回想起這兩年洛陽與許昌興建的樓宇宮殿、公卿百官諫勸皆弗能改天子曹叡心意時,頓感意興闌珊。就連面對剛剛作好的書信,都倏然覺得自己遷怒夏侯惠的做法,很幼稚很無智。

徒勞而已不是?

夏侯惠也身不由己不是?

唉,罷了罷了。

且稚權離京師近兩歲了,連兒子都沒有見過,自己何必擾了他難得歸家與妻兒團聚之樂呢?

隨手將書信捻成一團扔入火盆中,復取數張逐一鋪展在案,王肅闔目回想九龍殿內的細節片刻,便執筆點墨一一錄上。

好一會兒,他才放下毛筆。

旋轉手腕緩解疾書的僵硬片刻,等待墨跡幹了之後,便將蠅頭小字佈滿三張紙的書信疊好裝入封囊,高聲叫喚,“來人!”

“將此信送去博昌亭.哦不對,是令支侯府予夏侯稚權。若稚權不在城內,便前去石泉松林那邊。不可讓他人代勞,務必要親自交到稚權手上,曉得了吧?還有,天寒難行,你帶兩三個扈從照應吧。”

“唯。”

“郎君寬心,老僕曉得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