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032章、逐出


  歲暮殘年,如柳絮般的雪花一片片隨風輕舞,將天地山川染成皓白。

  蘭陵侯府邸的院落中,告了休沐的王肅正獨坐堂前,手執一卷竹簡,目光有些迷離的看著庭前雪色點點飄零。

  他大抵是心生煩躁了。

  橫豎都看不進書傳,就連庭前兀自紛飛的雪花,他第一眼過去便覺得凌亂無序,復一眼過去還是覺得雜論無章,平端擾人心煩。

  唉,都怪天子那日的胡亂指婚!

  最初,天子曹叡不知為何,陡然就將他女兒指婚給夏侯惠,他心中還是沒有什麼牴觸的。

  因為在數個月的相處中,他覺得夏侯惠為人品性尚可。

  雖是有時候行事魯莽了些,但終究是年輕人嘛。

  可以理解。

  待在仕途上走得遠了、見過的事情多,自然也就穩重了。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兩家聯姻的流程才剛開始走呢、才剛被京師各家茶餘飯後呢,夏侯惠便就成為了人嫌狗憎的存在。

  緣由,是他作了三次諫言。

  第一次,是上疏舉薦杜恕,並附和彼斥廟堂風氣不正的言辭。

  這次上疏,令所有人都有了一個疑惑——京都不是傳聞夏侯衡持家有道、長兄如父嗎?怎麼夏侯惠還是一副沒有父輩教養的樣子呢?

  的確是沒有教養。

  出身夏侯氏、職不過一散騎侍郎,竟將已然稱病隱居的杜恕拉出來落諸公卿的顏面!

  君不見,先前蔣濟上疏自省,讓天子曹叡重申修德養廉的那股熱勁,不過月餘時日便隨著入冬徹底涼透了嗎?

  還舊事重提什麼!

  當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半點仕途世故都不懂!

  只不過,他的這個上疏,眾臣僚只是在暗中腹誹了幾句。

  因為天子不等此上疏在廟堂發酵,便一錘定音,再次將杜恕闢為中郎,讓其協助蔣濟署理天子恩科之事去了。

  也讓廟堂諸公私下揣測,這是天子為了推行恩科而授意他上疏的,故而不再糾纏。

  但夏侯惠的第二次諫言,則是坐實了仕途“愣頭青”的標籤。

  那是坐鎮淮南的前將軍滿寵,上疏廟堂陳述御賊吳之方略,欲將合肥城拆了,搬到三十餘里後的將軍嶺重築。

  此事,廟堂諸公意見不一。

  反對得最激烈的,當屬護軍將軍蔣濟。

  曾任職揚州別駕且對江淮事務十分熟悉的他,覺得合肥城建立了數十年,歷來是抵禦賊吳的前哨,哪能說拆就拆了啊~

  賊吳都沒有攻陷過,自己反而主動拆了,管著叫御吳之策?

  實屬荒謬!

  對此,天子曹叡也沒有確鑿的表態。

  而是在一次東堂署政罷,想起先前曾以江淮事務考校過諸近臣,便讓眾人暢所欲言一番。

  諸近臣都知道,諸如這種軍國大事,並非他們現今可置喙的。

  故而,在提出自身看法的時候,皆很委婉、很模稜兩可的表述,力爭不被捲入滿寵與蔣濟兩位砥柱重臣的爭執中。

  但夏侯惠則是不然!

  他竟叫嚷著“賊吳離水則怯”的主張,對滿寵的方略讚不絕口,並勸說天子當取滿寵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