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64章 後事(第3頁)

 

應是與曹真私對奏時他無需保持君主威儀罷,他今日的嘆息尤其的多。

 

但很快,他又抖擻起了精神來。

 

去歲從許昌宮歸來洛陽之時,他還下詔讓大將軍司馬懿廣開溝渠、大興水利務農桑了,也不再冀望荊襄戰線有大破賊吳之功。

 

所以,若是將夏侯儒轉去荊襄為都督守禦,應是可堪稱職的。

 

至少能熬過宗室大將青黃不接的這幾年,饒得後進之才成長的時間。

 

“非一日之寒,大司馬真知灼見。”

 

輕輕頷首,有了決斷的天子曹叡讚了聲,復問道,“蜀常興兵犯境,大司馬染病,雍涼當如何安之?”

 

“雍涼之地民風彪悍,兵將桀驁。”

 

應是有過思慮的,曹叡問話甫一落下,曹真便當即作答,“張儁乂可威軍,司馬仲達可安民。然而,陛下,司馬仲達終非我魏國宗室,而張儁乂乃社稷砥柱,二者共事,其結果恐難未知也。”

 

看似雲裡霧裡的回答,卻也將利弊都說清楚了。

 

那就是張郃久在行伍,乃是為數不多自武帝時期便被贊為良將之人,在軍中威望甚著,能鎮得住雍涼各部的驕兵悍將。

 

但曹真並不是推舉他繼任雍涼都督。

 

因為鎮守羌胡雜居的雍涼,都督的職責可不僅僅是軍爭。

 

而司馬懿老成謀國,能處理好各郡縣以及羌胡部落的矛盾,但他早年的軍功不多,且又沒有宗室或者譙沛元勳的身份,故而難以壓制雍涼各部的兵將。

 

不過,他作為顧命大臣的身份,是足以出鎮雍涼的。

 

但他與張郃以及其他將率相處的時候,能否融洽、可否戮力一心,那便是未知之數了。

 

對此,曹真不敢斷言也無法斷言。

 

天子曹叡也無法勉強。

 

有些事情,誰都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沒有未卜先知之能。

 

是故,在看到曹真已然臉色懨懨、難以支撐繼續敘話的時候,他有了歸去之心。

 

是該回去了。

 

已然看過曹真了,想問的事情也都問了,不管心中如何不願,他終究要接受現實,該回去等著訃告傳來、提前綢繆後事了

 

“大司馬安心靜養,朕不德,還期大司馬能復督雍涼.”

 

躊躇了片刻,他說著將別離去的話語,但還沒有說完就被曹真給打斷了。

 

只見一直半依半躺在病榻上曹真,掙扎著努力坐起來,聲音有些急切的說道,“陛下,臣尚有言未進。”

 

也讓才起身的曹叡,連忙大步向前將按他繼續躺在榻上,語氣殷殷,“大司馬莫起身,朕不急著歸去,有言可徐徐說來。”

 

“唯。”

 

不能如願行禮的曹真,唯有頷首致意,輕聲謂之,“陛下,臣自伐蜀敗北以來,心常鬱郁。雖陛下與廟堂公卿皆言此敗乃天時之故,然老臣自知,此乃臣一意孤行之罪,故弗能釋懷。今時日無多,將近赴九幽之際,惶恐更甚,無顏見武帝與文帝矣,咳!咳咳”

 

說道這裡,他情緒有些激動了起來,連連咳嗽不止。

 

也讓曹叡再次動容,帶著滿臉慘悽用手輕輕的拍著曹真的手背,緩聲寬慰道,“大司馬無需自責,此乃朕決斷不明耳,非大司馬之過;想必武帝與文帝在天之靈,亦是如此認為。”

 

“咳咳.”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的曹真,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露出了笑容,“事已然,陛下不必寬慰於老臣,且老臣今已釋懷矣。臣近日在病榻上無所事事,常思社稷日後如何安固,偶然有一得。乃是陛下糾察屯田積弊、有意推行士家變革,令老臣之兵敗或可成為契機矣。”

 

契機?

 

是什麼契機?

 

這次曹叡滿目茫然。

 

他是完全無法參透曹真的機鋒。

 

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方才一直以為曹真出言留駕是想親口請罪而已,哪料到還言及了社稷之事?

 

“陛下,所謂日中則昃,月滿則虧。”

 

而曹真也沒有等他發問便繼續說道,“老臣兵敗,令宗室威望式微,於社稷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