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主次(第2頁)
“德思,陛下還讓你轉囑我什麼嗎?”
見曹纂入座,夏侯惠便向北拱手遙遙致意問了聲。
他打算細細問一遍曹纂,看能否從細節中推測出天子曹叡的心思。
“沒了。”
曹纂搖了搖頭,攤手說道,“灊山扈從各半、助我積功出任安豐太守,陛下就提及這兩件事。”
沒了?
聞言,夏侯惠有將手放在下顎短鬚上摩擦。
旋即,心中一動,便又發問道,“那陛下是怎麼囑咐你的?”
“唉,陛下囑我之事甚多啊~”
提及這個,素來無憂無慮的曹纂當即就長聲嘆息了聲,也開始滔滔不絕的對著夏侯惠大倒苦水。
“陛下叮囑我,莫要以爵位或年歲長於你,便心生不滿不從你將令。”
“其實這有何囑我的?”
“我最是不耐案牘與瑣碎之事,有稚權處置我還歡喜不得呢,何來心懷不滿之說?”
“其次,陛下囑我不可自恃宗室身份凌下,讓我細細觀摩稚權是如何與士卒相處的,儘可能效仿之。”
“此事也無需叮囑啊!”
“我雖不喜與公卿交遊坐談,且尤厭惡煩文縟禮,但也不曾怠慢過白屋之士啊~”
“陛下聲稱軍中簡陋用度短缺,讓我莫貪圖享樂肆意妄行而罔軍律。我哪能不曉得不可違背軍律之事呢?稚權是知道的,我年十五時便隨先君在軍中歷練了!且稚權不以軍中簡陋苦之,我又如何不能安之若素?”
“尚有啊,陛下讓我儘快熟悉新軍,務必要將稚權組建新軍的所有舉措皆銘記於心,待日後轉為安豐太守了,也可自主訓練新軍”
呃~
明白了!
聽到這裡,夏侯惠終於恍然。
原來天子曹叡乃是打算讓曹纂日後留在淮南,作為士家變革以及從民屯募兵之政的執行者。
不得不說,這個安排甚是妥當。
一來,曹纂為人秉性說好聽點是單純,說得難聽點則是認死理。
讓他來作接替者,也定會蕭規曹隨將夏侯惠推行的所有舉措,皆一絲不苟的襲承下去。
另一,則是他父輩的遺澤了。
看在已故曹休的情分上,淮南戰線的將主與文吏皆礙於情面,不會做出上疏廟堂彈劾他之事,也就是讓他延續的變革能毫無阻力的推行下去。
陛下權衡之術,可謂爐火純青矣!
想到這裡的夏侯惠,也不由在心頭上對天子曹叡發出了一聲讚歎。
不過,待到曹纂可將變革蕭規曹隨了,那天子曹叡是不是就要將我調離淮南戰線了?
是歸去洛陽中軍任職?
亦或者轉去荊襄或者雍涼戰區,甚至是幽並二州?
嗯,應是荊襄的可能性最大罷~
畢竟如今都督荊襄戰區的夏侯儒,乃是他尚未出五服的從兄。
“稚權?”
“稚權?!”
正耷眼沾須兀自作思的夏侯惠,被陡然出現在眼前的不停晃動的大手給驚醒。
抬眼一看,卻見曹纂不知何時挪步過來,正滿臉奇怪的盯著他呢,且待見他回過神來了,還忍不住問了句,“稚權竟自恍惚矣,不知乃何所思邪?”
“無他。”
撥開曹纂的手,夏侯惠含笑搪塞了聲,“乃倏然想起了先前在洛陽當值之事,以致一時愣神了。嗯,我不復恍惚矣,德思且繼續敘說。”
“還說甚?我都說完了。”
略帶不滿的嘟囔了聲,曹纂起身往外走,“走吧,稚權,你扈從已然回來了。”
“好。”
應了聲的夏侯惠,起身活動了下久坐的腿腳,緩步走出軍帳。
此時夜幕已然來臨。
夕陽向著西方遠去,漫天的紅霞也隨之遠逝,取而代之的是淮水兩岸的士家與屯田客在各自屯點燃起的點點篝火。
從壽春城割肉置酒回來的苟泉,已經帶著張立等扈從將麥飯蒸熟肉糜烹好,讓軍帳前空曠的草地瀰漫著淡淡的香氣。
至於原先留在這裡的輜車,早就被推到邸閣中暫時存放了。
“將軍,是否現今用暮食?”
見夏侯惠走出來了,扈從苟泉便走過來,輕聲的請示了聲。
在諸多扈從中苟泉武藝不是最高的,年紀也不是最大的,但他粗通文墨且性情恭謙,又兼心思頗為縝密,故而被夏侯惠選為扈從之首。
日後,若是夏侯惠的部曲營湊齊了,他也將會是部曲督。
“嗯好,有勞了。”
夏侯惠含笑頷首。
招呼著曹纂一併取了陶碗去盛麥飯,舀上肉糜、豆羹與醬菜,便讓苟泉等扈從將所有吃食都拿去分了。
曹纂還真沒有這樣用餐過。
倒不是嫌棄麥飯豆羹這種野人農夫之食,而是他沒有試過端著個大陶碗坐在胡床上,很不雅的持箸大口扒拉。
果然,軍中就是粗鄙簡陋啊~
他心中如此感慨著,有一口沒一口的扒拉著,吃得異常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