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當歸(第3頁)
為了頭腦更清醒的思慮未來的路。
是的,他倏然發現,自己先前為人處世很失敗且走錯了很多步。
有些人,有些事,總能教會你些什麼。
就如鄧艾。
夏侯惠一直在勸導他功利心不要太重、為人處世不要太自我,以免走上“萬徑人蹤滅”的道路。但反過來想一想,鄧艾不也一直在反著來教會他一些事情嗎?
在獻策的時候,鄧艾為什麼膽敢藏有私心呢?
還有天子曹叡與滿寵。
此番偷襲皖城是夏侯惠促成的,且也上疏詳言謀劃了,但他都引兵來偷襲了,竟然連石亭之戰俘虜的軍情都不知道。為什麼孫禮與張穎能知道,同為一部兵馬將主的他,卻沒有資格知道呢?
更令他倍受打擊的是,連為人直率、沒有城府的曹纂在接受他推讓斬殺高壽戰功之時,都聲稱日後將把廟堂賞賜轉給他以及免了他的借款。
是啊,不管是誰,都知道他汲汲於功名以及飽受錢財所困。
一個被他人瞭若指掌的人,也容易就被抓出弱點。
因為這個人沒有了底牌。
夏侯惠如今就是這種感覺,輕而易舉就被別人給拿捏住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
對他的心中冀望更不利。
所以要好好自省一番,尋到自己的過失,改變自己的行為。
比如,鄧艾獻策時膽敢藏私心,是基於夏侯惠先前貪功弄險的行為,但其中是不是還有一層有恃無恐的心態在呢?畢竟,若是依著鄧艾的計劃行事了,鄧艾便可以嶄露頭角了,依如今廟堂對新軍的矚目,哪怕夏侯惠不願意再提攜他了,他也不乏願意擢拔他的權貴了。
有些事情,是經不起細細推敲的。
夏侯惠不想以小人心態去推測另一個人的心態。
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有能力,將嶄露頭角後的鄧艾再次按入泥潭中、將鄧艾一生打壓在塵埃裡,那麼,鄧艾在獻策的時候就不敢有藏私心之舉了。
是的,他現在沒有。
他的立身之本,不過是譙沛元勳之後而已。
至於天子曹叡的寵信,也是依靠著與袞袞諸公對立才迎來的好處。
本質上,他一張底牌都沒有。
自然也就無法令人畏懼,無法阻止他人的肆無忌憚。
所以他先前的為人處世很失敗。
而他覺得自己走出了很多步,則是術與道的區別。
先前的他,給天子曹叡作了很多諫策,但成果卻是寥寥,其中的理由,他一直以為是天子曹叡個人的問題,覺得守成之君難有魏武曹操的魄力。
但他從未反思過自己。
現在回頭一想,通過申責蔣濟來整頓廟堂風氣也好,以天子恩科制衡九品官人制也罷,都是一種妥協,皆是上不了檯面的小伎倆。
勸阻曹真伐蜀,諫言改為擾蜀而疲之,也同樣透露著一股小家子氣,不符合魏國已然佔據天下七分的氣度。如若,當時他能兼顧“魏大而蜀小”的實情,稍微調整一下諫言,或許天子曹叡會讓曹真晚幾年再伐蜀。
他太注重實際了,也太功利了,所以忘了廟堂之上是行堂正陽謀的地方。
一些陰謀詭計,只能一時得利而無法長久。
就如天子曹叡推行士家變革、從屯田客中募兵,為什麼要作那麼多鋪墊呢?
還要先試點推行,且汲汲於用戰事功績來證明呢?
那是因為身為君主的他知道,廟堂之上的一片雪花落入郡縣地方了,將會變成一場雪崩。
有些事情是需要積累的,有了足夠的量變才能引發質變的。
這便是夏侯惠如今的感悟。
他出仕以來,一路走得太順了。
就連左遷出京都之際,天子都能私下讓他自主選擇牧民還是從戎。
所以他忘記了積累。
至今都沒有除卻譙沛元勳身份之外的底牌。
所以,他在看到夾石口關隘上飄揚的“魏”字旌旗時,心中的念頭是:是時候告假歸去一趟洛陽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