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95章 左伯紙(第2頁)

 

今日不知為何呈至東堂給天子曹叡決斷的事務尤多,晌午時分都沒有停下用膳與休憩,也讓他們這些自卯時便入宮聽政的近臣空腹至申時。

 

不大的食案上只有幾塊肉乾與麥飯、一個裝著醬菜的陶碗,食物很是簡單且還涼透了。

 

但夏侯和並不嫌棄,直接端正跪坐好,摘下貂尾冠執起竹箸慢用。從輕嚼慢嚥的儀態中可以看出,如今的他更像一位世家子,而並非是將門之後。

 

這也是魏國現狀的體現。

 

許多早年跟隨魏武曹操創業的豪右或者匹夫,在擁有了財富與地位後,都開始嚮往詩書傳家、提升門楣家聲,也不可避免的往士族世家靠攏。

 

進而慢慢和君權有了衝突,也就慢慢淡漠了維護君權的忠貞。

 

少時,忙完的夏侯惠進屋。

 

隨意盤膝坐下,拿起竹筒水囊痛飲一大口,才發問道,“義權著急見我,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嗎?”

 

“嗯,待我片刻。”

 

點了點頭,夏侯惠放下竹箸將案几收拾了,且還走出去淨口洗手後才回來說道,“六兄,近日京畿內有些言論,對你頗為不利。”

 

我都被左遷出洛陽兩年之久了,竟還有人詆譭我嗎?

 

聞言,夏侯惠有些發懵。

 

“乃是屯田積弊之事。”

 

夏侯和也不等他發問,徑直解釋道,“前番徵東將軍上表偷襲皖城谷地的戰事,天子聞訊大喜,乃與公卿計議後授六兄中堅將軍之職,盛讚六兄籌畫之能以及為社稷裨益之忠。欣喜之下,還說了句‘非稚權,屯田積弊猶如前也’之言。原本,此話語乃是贊六兄率先提出的士家變革、從屯田客中招募士卒,但後來在京畿內外酒肆中,卻陸續有人聲稱昔日天子在潁川誅屯田都尉與世家豪右時,六兄便就在天子身側。”

 

呃~

 

意思就是說,如今百官與世家豪右皆以為,乃是我向天子曹叡揭露了屯田都尉與世家豪右勾連侵吞屯田的事?

 

也因此將損失與怨恨都記在了我頭上了?

 

夏侯惠須臾瞭然。

 

也不由搖了搖頭,苦笑不得。

 

雖說他自己並不在乎被他人記恨,且屯田積弊他也早就想諫言天子曹叡整頓了,但此事當真不是他所為啊~

 

況且若是他作諫言的話,那些國之碩鼠不死也殘了,哪還有記恨他的機會!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夏侯和見他沉默時,還探過頭來,低聲的說道,“六兄以為.此乃天子故意為之否?”

 

“嗯?”

 

頓時,夏侯惠凝眉、瞳孔微縮。

 

他知道夏侯和的意思。

 

無非是在問,是不是天子曹叡為了緩解先前與公卿百官們鬧得太僵,在得了實際利益後,便故意將他推出來讓百官們記恨去,從而撇清了自己。

 

所以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解釋。

 

哪怕他很清晰的記得,天子在潁川下令誅殺那些官僚與豪右時,還特地將他遣回去淮南了。

 

因為有些事實,人們都只願意相信自己認為的真相。

 

他再怎麼解釋都澄清不了。

 

“嗯,此事六兄心裡有數就行。”

 

而問罷了的夏侯和也果如他所料,不等他作答便繼續說道,“六兄遠在淮南,應是還有一事未知。去歲時陛下對宗親分封作了定製,也順勢將各王公家中三歲以下的小兒皆記錄在案了。”

 

不過登記宗室小兒而已,有什麼奇怪的。

 

你日常伴駕左右,不思觀摩重臣署理朝政心得,竟是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感興趣嗎?

 

夏侯惠聽了有些無語。

 

剛想以兄長的身份訓示幾句,但才張口便又將話語悉數給嚥了回去。

 

因為他陡然想起,安平哀王曹殷正是去歲亡故的。

 

曹殷是第三位夭折的皇子了。

 

同樣是去歲,才出生的平原懿公主曹淑未滿月便夭折,天子曹叡還不顧禮法約束親自去送喪了。

 

如今天子曹叡已然膝下無兒女在世。

 

因此,他下令讓有司將所有宗室王公的幼子記錄在案,應是在為收養過嗣作準備了。

 

雖說曹叡如今春秋正富、身強體健,還不止於讓魏國迎來君王新舊交替,引發主少國疑的動盪,但經歷過一次奪嫡的魏國朝臣對這種事情很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