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魏闕(第2頁)
對秦朗的評斷比較高。
聲稱他為人謹小慎微、通情達理,不諂媚於上、不恃寵而欺下,但缺陷也正是太過於謹慎,凡事不敢爭先,日後或是當為循舊之臣罷。
評斷完這些人後,周宣還特地伏地請罪了聲。
再次聲稱自己只是對解夢略有心得,難以相面之術,而且《孟子》有云“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所以他所做的評斷不可當真,只可為參詳。
這次,天子曹叡沒有再為難於他。
以他聰慧,自然也能聽出了周宣所做的評斷,不過是類似於“三歲看老”而已。
所以也促成了他召夏侯惠前去北邙山莊園之舉。
讓周宣也順勢評斷下夏侯惠。
因為在天子曹叡心中,夏侯惠乃是最難以評斷的人。
是啊,就是最難的。
不止是因為夏侯惠入宮禁為近臣的時間最晚,更因為他給予曹叡的印象很是矛盾。
雖說他對夏侯惠的忠貞不曾有疑,但有時候吧,他從夏侯惠的做事風格之中,隱隱感覺到彼對自己這個天子不是很敬重!
就是彼秉持著類似於“社稷為重君為輕”的觀念。
而且,夏侯惠給他的感覺,是有點看不透。
在怒馬鮮衣、意氣風發的十七歲時,就捨棄京師繁華與邀名之舉,獨自歸去桑梓閉戶讀書的人,自是胸懷大志的,亦是心志堅韌之輩。
而他展示出來的才學,讓天子曹叡覺得過於驚豔了。
因為他所做的諫言以及謀劃,幾乎都中了,猶如有先見之明一樣!
要知道,先前的魏國三大神童乃是周不疑、曹衝與夏侯榮啊,夏侯惠自幼可沒有這樣的美譽。僅僅是歸去桑梓閉戶讀書三年,就能讓一個人長進那麼多嗎?且明明他沒有足夠的閱歷與耳熟目染,卻能對千里之外的遼東、隴右以及雁北做出切中利弊的諫言,這是居於什麼做到的呢?
廟堂袞袞諸公都沒有看到的事情,他就能看到了?
是才學冠絕當輩的使然?
然而,在諫言屯田積弊與募兵之政,以及在朝堂之上怒斥吳質的做法,又彰顯了他在仕途之上的不成熟。
甚至可以說是幼稚!
在淮南戰線的兩次貪功弄險之舉,也足以讓人斷言他乃一個莽夫。明明身為譙沛元勳之後,只需熬夠資歷就能身居重臣之職,竟還不吝性命去求尺寸之功!
所以,種種跡象,讓曹叡覺得夏侯惠的為人屬實是太矛盾了。
根本不能被定論。
而周宣今日的評斷,也大致相同。
在數日前評斷完曹肇與秦朗等人後,周宣便私下打探了夏侯惠的過往行舉。
那時,他覺得夏侯惠就一莽夫。
且還是仗著天子曹叡的寵信,膽敢得罪滿朝公卿百官的莽夫。
這種人,往往是沒有什麼好結局的。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
天子曹叡在位,夏侯惠怎麼莽撞都不是問題,但是萬一
他恐怕就要迎來各種攻訐詆譭了,亦會在群情激憤中迎來很是悽慘的結局了。
只不過,今日周宣當面看他與衛臻坐談所顯示出來的禮數與見解,卻又發現夏侯惠是真的不類莽夫。從不卑不亢、從容而談的那份氣度,以及以言暗示衛臻莫要再發問的委婉中,讓周宣覺得他比秦朗、曹肇等人優秀多了!
再者,相由心生。
雖說相面之術非他所長,但已然老邁且閱人無數的他,還是可以從行舉神態之中大致推斷出一個人性情如何的。
故而,他在是這樣對天子曹叡作言的。
曰:“回陛下,臣今日觀夏侯稚權之相,其天倉飽滿、鼻樑挺直,是可謂乃福祿不缺之人也;其眸皎皎如點漆,與衛公坐談時氣定神閒,是可謂心志堅定之輩也。然而,臣先前嘗聞夏侯稚權伴駕之時行為乖張,在廟堂之上行事魯莽,於淮南壽春之時則貪功不吝性命,如此,令臣弗能斷哉!唯有作兩可之斷。”
“一者,彼面相不矜而威重,氣度從容,軍略過人,假以時日必可為國之干城、社稷之砥柱也!另一,則乃他心志堅定,性情剛直,謀事不拘禮、行事不吝身,必可裨益社稷,但為人不容世故、不斂鋒芒,日後或將增國之爭端。”
天子曹叡聽罷,沉默了許久。
甚至都忘了讓因為作這種忌諱之言而伏拜在地的周宣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