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死地
在虎豹騎中任職了十數年的樂良,在戰術配合這方面讓任何主將都無可指摘。
他在急匆匆北上時,乃是分撥了兩百斥候騎給蔣班督領,從中瀆水西岸前去與夏侯惠會合,而自己則是從浮橋過水,從東岸沿水而上。
這樣的做法,是為了避免吳兵棄舟船從東岸走脫的可能。
畢竟夏侯惠那邊是無法涉水追擊的。
且中瀆水東側還有海陵縣、東陵亭等沿江之地可讓吳兵藏身,堅持到丹徒的援兵趕至。
事實證明,樂良的思慮很周全。
當吳兵船隊越過廣武湖、進入東陵亭地界時,孫韶還真有過這層思緒。
因為在這裡他已然看到江都塢堡沖天而起的濃煙了,且先遣探路的幾隻走舸也回來告知,入江口被無數沉船給堵死了。
“弟身為督將而不察,中逆魏之計以令眾將士身陷絕地,有負社稷,死不足惜。”
隨著樂良引騎出現在中瀆水東岸,孫韶黯然長嘆,滿臉愧疚對身側的吾粲輕聲謂之,“惟獨意難平者,乃是竟連累孔休兄了。”
哪怕想不明白夏侯惠究竟有什麼法子能逼迫吳兵棄舟船,但他還是依言前去準備了。
唉,你的說法太樂觀了
盡是往好裡想。
但夏侯惠還是回絕了。
“嗯,孔休兄言之有理。”
原來如此。
這個舉措讓吾粲面色一頓。
“將軍,消息已洩,賊吳必復遣援兵來,我軍若想誅賊將孫韶,時機唯在今夜。故我竊以為,非深入虎穴之舉,不可建功也!不若將軍與樂將軍現今便併力拋射箭矢,挫賊吳士氣、令彼等惶惶不安,而在入暮後以善水士卒泅水攻之,迫賊棄船,以期功成。”
是故也能猜到,孫韶這是要提前做好棄舟船上岸拼死一搏的準備了——位於中瀆水東側的江都塢堡雖然已經濃煙滾滾沖天起了,但在西側有一座被密林簇擁的、修築在大江崖壁之上的江水祠。如果吳兵棄舟船上岸,順遂的抵達江水祠,茂密的林木可極大阻礙魏軍騎兵的速度;且吳兵可在大江崖壁金鼓齊鳴、讓丹徒的援兵經過時靠來接應,這樣他們就可以跳江求生了。
斥候,皆是從精銳之中選拔而出。
尤其是他們誘敵的對象,就是原本駐軍在大江南岸丹徒、需要乘坐舟船才能過來入彀的自己啊!
旋即,朗聲應了“諾”便驅馬歸斥候騎了。
此時仍在飄著小雪,且天色已黯淡,馬上就要日暮了。
孫韶在下令完後,還尋了其中一個緣由,低聲給他解釋了句,“此番我軍倉促來平叛追擊,無有攜帶口糧與輜重,恐難以持久。故而,有備無患也好。”
沒有什麼客套,蔣班撥馬來與他並行,先是將江都易主與焦彝苟泉等人已然歸去等戰況說了,然後才小聲的告知有吳兵逃竄歸去丹徒報信,且提及了自己的建議。
但他知道,人一旦被逼入絕境了,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言至此,他慨然請命,“樂將軍遣我所督的斥候騎,有百餘人皆善水,亦有向死而生之果敢。若將軍首肯,我願領彼等泅水而攻,必不辱命!”
他在匡琦城見過孫韶私兵部曲的果觸不吝死,所以不想讓蔣班去弄險。
源於先前的相處,讓他對夏侯惠有了一種盲目的信心。
但那八百水師士卒
屬實令人擔憂!
試問,能以內應制定引蛇出洞戰術之人,哪會不提前思慮到騎兵不可涉水進攻這點呢?
當然了,他也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出聲反駁吾粲的觀點。
至於,正值初春時節的天
寒水冷,眾人在跳江後被救上船的有幾多、事後風邪入體而死的有幾多,那就各安天命罷。
哪怕是身為騎卒,棄騎步戰同樣強悍。若依著蔣班的建議,趁著夜色泅水登船襲擊,未必不能建功。
他雖然在將略上不如孫韶多矣,但並非是愚鈍之人。
但讓吾粲不解的是,事態已然到了要棄舟船上岸的地步嗎?
明明,駐足在兩岸的魏國騎兵,都只是整理陣型、讓戰馬恢復馬力,拿己方毫無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