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冤煞之氣（二）

 別看人們對和尚道士化緣這件事態度不一，但對他們的話，態度卻很是一致——不需全信、但不可全然不信。
　　尤其是他們說的不好聽的話，即便不一定馬上發生，但也會當做是一種兆頭，很壞的兆頭，甚至有極大可能是一種詛咒。　　人們總是對和尚道士的詛咒避之不及，因為好事不一定應驗，壞事一定會應驗，誰讓和尚道士都是能溝通天地的人呢。　　“喂喂喂，這位道長，您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冤煞之氣？誰要喪命？”一位中年婦人率先衝到門前詢問。　　越是上了年紀，越就相信鬼神。　　因為在他們最盛年的時候，都會有數不清的事情令他們無法左右，更別提如今過了那個年紀、開始走向衰退的時期。　　過四十而不惑，過五十而知天命，越是歲數大的人，越知道很多事並不能依靠人為，那些有學問的人不還都講“天時地利與人和”嗎？　　可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一個婦人如此緊張，各個婦人都這般緊張。　　有歲數大的婦人攥緊了小輩人的手，低著頭匆匆往外走：“走，快走！我就說一早起來怎麼右眼皮直跳呢！”　　馬上有人跟風：“哎呀可不是！今兒早我右眼也跳了，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果真今日不是好日子！咱也走！”　　“走走走！頭面首飾啥時候買不行，今兒就算了！”　　“唉，走吧，咱換一家店去買就是了，你大哥娶親耽誤不得，雖然瑞彩堂的頭面樣式多，但眼瞅著要出事，咱不能待在這裡，咱換一家去買，大不了多買兩樣，你嫂子總歸要嫁過門的，不會太挑剔。”　　年長的婦人們二話不說就往外走，年輕的小輩即便目光依舊粘在那些花花綠綠的首飾上移不開，腿卻聽話地跟著長輩邁動，毫不遲疑。　　“道長，您剛才說的冤煞之氣，是衝著誰的？”那婦人還在詢問：“是衝著這家店鋪、還是衝著我們中的誰？可別就算我們走了那冤煞之氣也追著我們呀！”　　喲，這可是大事，必須弄清楚，踏出門口的顧客一下子圍了過來——　　“冤有頭、債有主，可別亂追著我們呀！”　　“道長，您快給說說！”　　“我們可是良善人家，別被別人招惹的冤煞之氣給冤枉了！”　　年紀大的人還能抖著嗓子發問，年輕的姑娘們中已經有眼淚汪汪被嚇哭的了。　　“福生無量天尊！”南暮夕響亮的報了一聲聖號，拂塵一甩，對眾人作了個羅圈揖：“這位善信說得對，冤有頭、債有主，那冤煞之氣並非衝著諸位而來；　　依貧道觀察，你們出來後，那冤煞黑霧依然包裹這棟樓，且有愈發濃郁的趨勢，可見，這冤煞與你們無關，諸位自行離去吧。”　　“福生無量天尊”的意思，是說“福報源自於諸位天尊”，也是讓人們時刻提醒自己：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只有真正行事善良才能得到諸位天尊庇護。　　南暮夕的意思是，你們都是良善之人，這樓裡的冤煞之氣必然不是衝你們而來。　　一聽與自己無關，婦人們便不著急走了——有熱鬧不看，那不白出來了嗎？　　要知道身為女子，能出門一次不容易，就算出門，還得顧忌諸多避諱之事。　　眼睛都不能亂瞟，萬一與男子對視上，那就是輕浮、就是不守婦道。　　萬一對方還是個讀書人，尤其是碰上讀書讀傻的人，沒準還要被呵斥幾句。　　所以，出趟門別說見不了多少世面，可能還會惹一堆麻煩。　　但是，如果眼前就有熱鬧看，身邊還都是與自己一樣的女性，那就不同了。　　大家一起看熱鬧，不看白不看，誰也指責不了誰。　　年歲大的婦人停了腳步，小輩們自然也跟著駐足，一個個偷偷拍著小胸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傳達相同的意思：哎喲娘哎，可嚇死寶寶了！　　“道長，這家銀樓招惹了什麼冤煞？您給說說唄？”　　“是啊，也讓我們長長見識，免得無意中得罪些什麼自己還不知道……”　　“對、對，道長，您給講講！”　　婦人們將南暮夕和代曉初圍住，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那兩個婆子更是被人群擠到邊上去。　　她們心裡害怕的緊，可她們卻也沒有離開。　　因為她們也與這些顧客一樣好奇——瑞彩堂到底怎麼得罪道人了？那個看著眼熟的女道人到底是誰？　　南暮夕眼珠子往代曉初那邊瞟了又瞟——他哪兒知道瑞彩堂怎麼招惹了代曉初這尊“冤煞”……　　“嗯哼！”代曉初鼻子裡噴出一聲冷哼，朗聲說道：“冤煞之氣凝而不散，聚而不走，可見這樓裡出過人命，且是冤死、屈死的人命！”　　“哪裡來的臭道士，快滾開，再不滾，可別怪我們不客氣！”女夥計不知從哪兒抄起一把掃帚，還是那種長柄的、清掃庭院的大掃帚，揮舞著就往代曉初面前比劃。　　她不敢對南暮夕如此，畢竟對方是男子，她也怕打不過，但代曉初是女的，女夥計衡量了一下雙方的身形，覺著憑自己的腰比對方粗，肯定能打得過。　　代曉初側身避開掃帚，這一側身，就看到人群邊上的兩個婆子。　　“咦？”代曉初面上掛滿驚色，手指陡地往店門一指，再划向兩個婆子的方向：“師兄，這黑氣怎生躥出來了？！”　　隨著代曉初手指這麼一劃，人群瞬間閃出一條通道，直接通向那兩個婆子。　　“躥、躥哪兒去了？道長？”有婦人驚疑不定地看看代曉初，又看看那兩個婆子：“那冤煞找人附身了嗎？”　　人們可不知何為“冤煞之氣”，只以為那是一種類似“鬼”的東西，會找人附身，只是她們看不見。　　這句話令女夥計心頭一顫，誰不害怕鬼上身哪！　　代曉初趁女夥計分神之際，劈手奪過掃把，順著人們閃出的通道就擲向兩個婆子，並語速極快地說道：　　“冤煞之氣並非某一人、或某一物，而是這樓裡曾發生過非常不好的事情，而且不是一次兩次，並涉及人命；　　若只一兩件事，還凝聚不起來，必然是經常發生那些壞事，久而久之，使冤屈得以聚集、使鬼煞得以凝結，這便形成冤煞之氣。”　　說罷掃把已然打中其中一個婆子並掉到她腳邊，而代曉初的聲音也陡然提得更高：“那婆子，冤煞之氣已找上你們，若還想活，速速招來！”　　這婆子，正是當初看守代曉初防止她逃跑的婆子。　　這婆子口甜心苦，搜走代曉初身上最後一文錢不說，連代曉初身上的衣服都給扒了下來，只把一身破爛的幹粗活的破衣裳給代曉初穿。　　代曉初的衣裳可是用鮑魁給的銀子買的，雖然並不貴，但是新衣，乾淨整潔不說，還包含著代曉初的審美，很適合年輕女孩的年齡、還不招搖，且襯托身材。　　她嘴上勸說代曉初聽東家吩咐好好幹活，還畫大餅說幹好了沒準兒東家讓她當掌櫃，手上卻毫不手軟，代曉初但凡動作慢一點、或是面露不服之色，便抄起鞋底子劈頭蓋腦地抽打。　　就連飯食都盤剝，把當頓的飯食截下來留著自己吃，換成她家裡放餿了、狗都不會吃的東西端給代曉初。　　新仇舊恨在眼前，代曉初渾身汗毛都興奮地直立起來——么雞個八萬的，走過路過都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