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夜泊(第二世界完)
一艘下江南的船並不難買。
一艘能賞月、能吹風,能慢悠悠溜達著散步,甚至還能練箭的船……就沒那麼好買了。
練箭少說也要離靶二十步,賞月少說也要個露臺閣樓,幸而南下河水滔滔不絕,這麼大的船借水勢風力也能走得順暢。
這一艘船被豪擲千金的鬱小督公買下,已是第二年暮春的事。
祁糾很守約,陪著他的小公公過完了春天,又看著夏日初盛,在相當聒噪喧囂的蟬鳴裡喝了冰涼的甜水,去山間看了螢火。
第三、四條命在夏天用掉,這兩次拔毒都很順利,只是叫祁糾躺了個把月,用完了一箱子降真香。
第五條命用在秋初,在天氣轉涼時,祁糾生了場重病,老大夫被鬱雲涼拖來看了,對著榻上昏睡的人束手無策,隱晦勸著早日置辦該置辦的東西。
鬱雲涼不聽,抱著匕首坐在榻邊,每過一個時辰就給祁糾喂一次藥,那些千金難求的人參靈芝全用在這時候。
這樣到第五天,祁糾不用再靠著他渡氣,第七天,祁糾能慢慢挪動手指,在他掌心敲上一敲。
第九天,祁糾睜開眼睛,朝他笑了笑。
鬱小公公沉穩得很,溫聲哄著殿下喝了一整碗藥,吹了一會兒風,等祁糾安穩睡熟,才把匕首放回原處。
就這麼休養了大半個秋天,到草葉覆了白霜時,祁糾又能叫鬱雲涼扶著出門,去一樹金黃里弄兩個銀杏果,逗小公公高興。
立冬那天狗皇帝癱了,也有消息說是死了。鬱雲涼進宮看了看,哪個說得都對,人已徹底動彈不了,只不過還能喘氣,每日哀嚎著要死了痛快。
朝中對這種情形很滿意,奪權的人專心奪權,謀利的人專心謀利,唯一惶惶不可終日的,或許也只有那相當飄搖的、還沒學會走路的太子一家人。
鬱雲涼也對這種情形滿意,如果狗皇帝死了,就要封運河三個月,就會耽擱他帶祁糾下江南。
鬱小公公如今在積德,不亂殺生,敢對祁糾動手的刺客暗衛不算,鬱雲涼給他們起名“鬣狗”。
這些鬣狗聞著味不散,懂事的逡巡幾圈就退去,敢不要命撲上來撕咬的,就等著被一箭穿膛。
鬱雲涼每天都練箭,風雨不落,他的身量力氣都在這一年裡長足,又有祁糾教著打磨筋骨、內外兼修,已能輕輕鬆鬆處理這些“小麻煩”。
第一場雪落下來,祁糾抓緊時間把第六條、第七條命也一起用了。
這兩次拔毒是拔骨頭裡的,折騰的時間長。到冬至時他才能叫小公公扶著,稍微坐上一刻,到大寒才能起身,去那熱騰騰的溫泉裡泡一泡。
幸而餃子沒耽擱,過年也沒耽擱,春風送暖入屠蘇,熱騰騰的屠蘇酒就煨在廊下的小爐子上。
小公公居然害怕爆竹,叫系統買來火星亂蹦的呲花嚇得不會動,被祁糾摸著腦袋哄了才好,被系統確診多半是年獸。
……然後這一年也就匆匆忙忙、熱熱鬧鬧地過去。
如今在船上安然躺著,在月亮下悠然吹風的,是用完
第八條命的祁糾。()?()
鬱雲涼剛練完箭,簡單用涼水衝了身上,換好衣服回去,給他的殿下彙報:“都中了,殿下,十箭連環。”
?本作者煅庚提醒您《病弱反派洗白指南[快穿]》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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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爐火上煎的藥好了,就熄了爐子,把藥端過去喂祁糾。()?()
這藥很苦,鬱雲涼自己含了一口,慢慢哺給祁糾。()?()
他的動作格外小心仔細,將藥一直送入深處,細細按摩水突、天突這兩處喉嚨上的穴道,助祁糾將藥吞嚥下去。
這樣喂到第三口,藥溢出來,鬱雲涼立刻仔細拭淨了,將藥碗放下,替祁糾順撫胸口。
最後這一次拔毒……拔的是心脈,哪怕不用老大夫診治,誰都知道兇險無比。
不止鬱雲涼,祁糾自己也做了不少準備,甚至還閉關了兩三天,專門推行內力,確保有了把握才下手。
拔毒遠比想象裡順利,就連最難熬的毒發也平平淡淡過去了。
就在鬱雲涼剛鬆了一口氣的那天晚上,靠在樹下、等著小公公下廚弄桌好飯菜的殿下,忽然叫了他一聲。
鬱雲涼跑過去,接住倒下不出話。
心脈的隱患悉數爆發,被他緊緊抱住的人在闔眼前,也只來得及扯住他的袖子,在他手上寫了個“等”。
等什麼,不知道。等多久,也並不清楚。
這樣倉促的留言被鬱雲涼牢牢記住。
他陪著祁糾等河邊柳樹又綠、等運河冰開,等船能下水,就收拾好了所有東西。
他帶著祁糾下江南。
這艘船是畫舫,很方便賞景,宴飲的地方叫他改成了臥房,原本用來放絲竹管絃的地方也改了,用來練箭。
畫舫走不快,但原本也不急,他們走遊人最少的水道,偶爾掠過的急帆都是漕運。
鬱雲涼摸摸祁糾的臉,又俯身貼上去,抱住祁糾的肩頸:“殿下,今日多喝幾口藥,好不好?”
被他抱著的人靜睡無聲,鬱雲涼貼在他頸側,握著他的手腕,聽了一會兒那裡傳過來的的心跳。
他的殿下還在努力讓這顆心繼續跳。
鬱雲涼這樣閉著眼,一動不動站了片刻,才站起身。
他端起那碗藥,又含住一口,試著哺進去。
這藥很苦,鬱雲涼知道,所以盡力將藥送到深處,每次喂藥過後都會再喂清水,給祁糾漱乾淨苦澀餘味。
這樣過了一會兒,一碗藥下去小半,鬱雲涼就不再喂,轉而去取了一小碗加了蜂蜜冰糖水的山楂泥。
山楂泥搗得極細膩,酸甜香氣十分誘人,鬱雲涼拿小瓷勺舀了一點,慢慢喂祁糾。
祁糾沒有任何吞嚥反應,他只是想用這個給他的殿下稍稍解悶,畢竟整日睡著無聊,有一點酸甜可口的東西,也總比整日裡喝藥強。
鬱雲涼餵了幾小勺,又換了甜酒湯,他自己調製了幾個配方,覺得這個最好,想拿去外面賣。
只是殿下到現在還沒醒過,不能給他拿主意。
鬱雲涼握住祁糾的手,貼在臉上。
那隻手很涼,手指微蜷,
他貼了一會兒?()▽??????()?(),
就把那隻手抱在懷裡()?(),
按著老大夫教的()?(),
從掌根推拿捋按到指間。
這樣按摩過後()?(),
鬱雲涼就把這隻手揣在懷裡,又去換另一隻。他一邊找手上穴位,一邊想等殿下醒了以後,要怎麼補身體才好。
聽人說河鮮是補的,他是不是該去學一學釣魚,釣些魚上來給他的殿下燉湯。
這主意一冒出來,就叫人覺得很有道理——魚湯聽著就對身體很不錯,等殿下醒了,他們兩個一起垂釣,也很風雅。
鬱小公公其實不知道什麼是風雅,硬要說的話,他是焚琴煮鶴那一類。要不是祁糾攔的及時,險些將內庫弄回來的金絲楠木當柴燒。
但這也不難,凡是他想和他的殿下一起做的事,就都很風雅,上一件被鬱小公公認定了風雅的是做雪爬犁。
去歲冬末,鬱雲涼生平第一次坐雪爬犁。
祁糾教鬱小公公,這也叫法喇,也叫冰床,冰雪夠厚的地方才有用——“屈木為轅”、“走冰上如飛”,甚至還能加個篷蓋擋風,裡面再攏個暖烘烘的火盆。
要做爬犁得找合適的樹,柞樹最好,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
祁糾那會兒的身體尚且不錯,領著小公公繞遍了山,找出最合適的伐回來,教鬱雲涼用火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