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我要和你做回敵人(第3頁)
他很想念祁糾的手、祁糾的軍裝外套和襯衫、祁糾做的飯和祁糾的氣墊床。
他想念和祁糾一起看的海上的月亮,比他自己看的時候亮。
這些想念見縫插針地出現。
他在礁石背後偷看祁糾的時候會有,他回去開作戰會議的時候會有……他路過一個巨大水母的時候都會有。
國王盯著那個透明的巨大水母,在心裡想,等他以後和祁糾不是敵人了,就可以弄一個這麼大的水母。
他現在要和祁糾做敵人,是因為把彼此當敵人,他們就都不會不忍心——他會一直把祁糾當成人質,祁糾也不用對他手軟。
這樣很簡單,至於這種敵對關係會怎麼結束,國王也不知道。
但國王想,總會結束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等打完了仗——等和人類打完仗,把所有人類都趕走,人魚就用不著保持全盛狀態了。
每天都放點血、每天都揭點鱗片,說不定到時候就攢夠了。
萬一實在不夠,去找別的人魚均攤一點,國王一定會付出豐厚的報酬,不會讓他的子民吃虧。
等到那個時候,他就用一個透明大水母裝著祁糾,推著祁糾到處遊,和祁糾講說不完的話。
這是國王能想出最好的計劃,還有些不太好的計劃,只能聽天由命。
國王在“聽天由命”的念頭裡多想了一會兒,察覺到人類囚徒靠近海灘,立刻隱去最深的陰影裡,連海面都沒被魚尾撥出漣漪。
人類囚徒走到海邊,把無線電放在離海最近的礁石上。
這個舉動的
意義很明顯——無線電被修好了。
它已經可以使用,可以拿走,祁糾在外面加了防水材料,可以帶去海下。
和無線電一起被帶過來的,還有很多廢棄元件做的小東西……大概無線電壞得很徹底、淘汰下來了不少徹底報廢的元件。
在人類的手裡,它們神奇地變成了會張嘴咬人的小人魚,魚尾巴會動,胳膊還會打彎和伸直。
這些小東西被放在國王的微型藏寶庫裡,還有一塊黑晶石,國王盯著那塊黑石頭,想起被自己藏在海底蚌殼裡的另一塊。
他偷藏了人類的紀念品……趁這個囚徒沒想起來,國王私自藏起了第一塊黑石頭,每天都去看一看。
國王向更深的陰影裡退進去,盯著這個終於完成了修理工作的人類,緊緊攥著礁石,幾乎是急迫地等著他的敵人回去睡覺。
他的囚徒的確慢慢向回走,掀開簾子,回了那頂帳篷。
國王終於鬆了口氣。
一條很打蔫的人魚國王,慢吞吞游到礁石旁,打開那個藏寶庫,摸了摸裡面的機械小人魚。
他必須忍住……必須狠下心,才能幫他的囚徒清醒過來。
他的囚徒現在是被他誘惑了,所以才會心軟,所以才會不忍心下手,這是做敵人完全不該有的心態。
國王趴在海邊的礁石上,完全不看那個無線電,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
直到海風把帳篷的簾子掀起來。
國王倏地撐起身,幾乎是瞬間躍上礁石,尾巴掃過海水,臉色瞬間變了。
風裡有很淡的冰雪氣息。
這不對,這種氣息不該這麼明顯……不該明顯到連風都像是在結冰。
幾秒鐘內,國王已經把所有東西塞回藏寶庫,闖進了那個帳篷,撲到氣墊床上,用力抱起他的敵人:“祁糾。?()?[(.)]??%?%??()?()”
他的敵人靜靜躺著,看起來像是在熟睡,有呼吸和心跳。
但國王很清楚情形不對,強烈的不安瘋漲,人魚手忙腳亂地抱起他的人類,把這兩天攢的血和鱗片都掏出來,往祁糾嘴裡喂進去。
“醒醒。()?()”
國王抱起他的人類,用尾巴捲住那隻手,用稍微變硬一點的鱗片輕輕硌他,“我找你有事……我要你修東西,別睡了。()?()”
這種努力強撐的敵對語氣,在幾分鐘後就宣告崩盤。
那些血喂下去也沒有效果,只是讓人類囚徒的手腕亮了亮,磨成粉的鱗片……一定是磨得還不夠細。
國王緊緊抱著祁糾,魚尾用力捲住那些鱗片——被人類囚禁的人魚寧死也不願這麼做。
因為要把魚尾變得柔軟,去磨最堅硬的鱗片。
變軟的魚尾是人魚最怕疼的地方,那種疼痛足以刻進最深的記憶,幾十年也不會忘。
國王盯著自己的尾巴。
他怕碾磨的力道不夠,抬手想要再施力按上去,卻被另一隻手攔住。
那隻手隔開魚鱗,護住變軟的魚尾,頃刻就被魚鱗堅硬鋒利的邊緣割出血。
國王的尾巴僵住,身體和手臂也發僵,慢慢低下
頭,看著被他抱在懷裡的人類。
……人類的身體是脆弱。
但不該這麼脆弱。
那些魚鱗就算再堅硬、再鋒利,也被磨了半天。
國王的臉色變白,不知該高興祁糾醒過來,還是該因為那些血恐懼,他慌亂地翻出藥和繃帶,塗藥簡單,但裹繃帶很難。
人魚的指甲更鋒利,國王怕再弄傷祁糾,完全不敢隨便使力氣,怎麼都綁不好那些繃帶。
他的人類雖然醒過來,但只是睜開了眼睛,很安靜地靠在他懷裡,微垂著頭,額髮垂在眼睫上……並沒完全清醒。
擋住他的尾巴,這個動作大概就已經耗去他的人類僅剩的力氣了。
國王花了足有半個小時,急掉了十幾塊鱗片,才好不容易把繃帶纏好,用尾巴最柔軟的部分鬆鬆卷著那隻手。
他的人類靠在他肩上,慢慢看清那些鱗片:“……真的會掉?”
國王寧死不承認自己每天都搖晃鱗片,這些鱗片是被搖鬆了,又因為動作太大才會脫落的:“真的。”
“別傷心。”他的人類哄他,“我很好,就是睡一會兒。”
國王根本不信,還在盯著這個帳篷裡的東西,想找地方磨磨指甲。
“你不該這麼修無線電,你是被我誘惑了。”國王越想越懊惱,“你被我迷昏了頭。”
他的囚徒不知道為什麼,靠在他肩上輕聲笑,笑得低低咳嗽。
“笑什麼。”國王皺緊眉,盯著這個敵人,小心翼翼摸祁糾的胸口,“難受不難受?”
敵人搖搖頭,琥珀色的眼睛裡是熟悉的暖色,沒受傷的手抬起來,摸摸國王的腦袋。
國王的呼吸滯了滯,狠狠低下頭,往祁糾的襯衫上擦眼睛。
“昏了頭,你是昏了頭了。”
國王惡狠狠地咬牙:“沒有我在,你就不會睡覺。”
他的敵人含了笑,慢慢閉上眼,陷回倦意裡:“嗯。”
國王被敵人困住,不敢動,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