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月圓之夜要到了
沉船不難找。
祁糾說的隔水艙也不難找。
國王每天都來搗鼓這座沉船,對裡面的構造很瞭解,知道哪個地方不漏水,只是從沒想過這裡還能藏人。
人魚單手抱著祁糾,用力拉開沉重的防水閘門,滾進隔水艙,又在海水漫進去之前立刻關上。
裡面竟然是個很小的瞭望哨。
除了潛望鏡,還有一張摺疊床,一張不大的書桌,一把椅子,一個儲物櫃,牆上掛著盞帶有蓄電池的防水燈。
國王認識這種人類軍方用的燈。
他和祁糾吃飯、來找祁糾玩的時候,祁糾也有一盞一樣的燈。
祁糾教過他怎麼打開,怎麼給燈換電池。
燈還能亮,閃爍了幾次,就把房間裡照得通明。
……
國王抱著懷裡的人類,靠在房間角落,立刻翻出河豚毒的解毒劑,給祁糾喂下去。
這東西也是人魚用褪下的鱗片做的,於是為了更有效,國王又拽下一把鱗片,也用尾巴絞著磨碎,一併加進去。
祁糾靠在他懷裡,臉上並沒什麼痛苦神色。
國王緊緊收攏手臂,海面上的振動傳到這裡,已經變得微乎其微,彷彿只是某座海底火山進入了活動期。
戰爭、立場、責任……所有複雜的名詞,都隨著轟鳴聲的遠離,暫時變得難以觸及,國王靠在身後焊鐵鑄成的牆壁上,給祁糾專心喂藥。
在人魚的心裡,原本以為安靜昏睡、彷彿醒不過來的祁糾,就已經是最值得恐懼的事了。
到現在才發現不是……從來都不是。
真正恐懼到足以絕望的,永遠都是懷裡的身體失去溫度、失去氣息,心臟不再跳動。
國王把能喂的藥全喂下去,把臉貼近祁糾的胸口,聽胸腔裡的回應。
沒有回應。
是靜的。
是靜的。
國王盯著那片寂靜到可怕的胸膛。
連最後一點海浪的聲音也遠去,有一瞬間,國王以為自己聽見了清晰劇烈的心跳,隨即發現那是自己的。
他有一顆跳得很厲害的心,如果換給祁糾,是不是就行了。
國王把手放在祁糾的胸口,不敢用力。
人魚的力氣太大了,想要按下去叫醒那顆心,怕不小心按斷祁糾的肋骨,想要剖開雙方的胸膛交換,又怕祁糾疼。
國王還在磨下一批鱗片,這需要一些時間。
人魚的體力在島上和這條水路中消耗殆盡,有時尾巴會使不上力氣,不論怎麼都掀不動。
“醒醒。”國王對祁糾說,“我不和你做敵人了。”
這話他已經在島上和祁糾說過一次,但他擔心祁糾沒聽清……當時炮火轟鳴得太厲害,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深處的眩光又太盛。
那時候的祁糾,就已經頭暈到無法維持徹底清醒,國王懷疑他那時已經無法看清東西,也已經聽不清自己的話。
但這些要等祁糾醒來問,國王在等祁糾醒,他在乞求祁糾醒過來:“我來找
你玩,
天天來,
找你吃東西。”
說完這些,
國王又覺得自己太過分,
光是讓祁糾幹活。
國王趕快又補充解釋:“我打獵,我每天弄一百條魚,一百隻螃蟹和龍蝦。”
說話的時候,下一批鱗片磨好了,國王就抱起祁糾,把它們也一點點喂下去。
祁糾的身體已經完全冰冷,喉嚨沒有氣息、無法吞嚥,身體在慢慢變得僵硬。
國王就不停幫他按摩手和手臂,按摩關節和肌肉,把磨碎的鱗片摻上血,小心揉著祁糾的喉嚨,讓它能慢慢流淌下去。
國王輕輕用臉頰碰祁糾,用鼻尖抵著祁糾的睫毛,小心地蹭,溼漉漉的氣息發著抖,分不清和懷中的人類哪個更冷。
國王握住祁糾的手,抱著祁糾,一起慢慢躺下去,躺在同樣金屬澆築的冰冷甲板上。
國王用手給祁糾當枕頭,側過頭,看著祁糾。
他喂的時候太急,來不及仔細檢查,發現祁糾的唇角沾了一點自己的血,就湊過去小心舔舐乾淨。
人類的嘴唇好看,笑的時候最好看,國王用鼻尖拱了拱,發現沒什麼用,怏怏縮回祁糾懷裡。
他藏進祁糾的懷裡,把祁糾的雙臂放到自己身後,緊緊攔胸抱住祁糾,眼淚一點一點湧出來。
一條小魚崽抽噎了兩下,就忍不住大哭,扯著嗓子、用力拍著尾巴,怕到忍不住也難受到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嚇跑了附近的一群磷蝦和三十多隻水母。
小魚崽國王哭到渾身發軟,頭疼得什麼都看不清,眼前只有淡紅,然後聽見很微弱的一聲。
從離他咫尺的胸腔裡傳來的,微弱到極點的一聲心跳。
第二聲,第三聲。
心跳既然恢復,即使再弱、再艱難,也總歸變得慢慢均勻。
身後的手臂一點一點回攬,摸了摸明明今天沒和大王烏賊打架的小魚崽。
人魚被溫和的力道圈住脊背和尾巴,因為一點也不會動,只會茫然地大口喘氣,被整個攏進人類仍冰涼的懷抱裡。
“哭得這麼慘。”壞心眼的人類輕聲開口,虛弱的聲音裡藏著笑,“以為我說話不算話?”
注射河豚毒素的時候,祁糾就保證過,自己會活過來的。
棘手的是芯片的自毀程序,是所剩無幾的精神力和百分之百的眩暈buff——但這些和活過來無關,和醒過來有關。
這具身體要活下來並不難,醒過來雖然已經變得有些不容易,但也總不能現在就失聯……至少也得撐到打完這場仗。
國王還是很年輕的小魚崽,還需要安慰和教導,不能這麼快就被丟下,一個魚面對這些。
至少也得等到打完仗,讓國王和人類政權談判,要求人類釋放族人,永久離開這顆星球。
祁糾還沒打算這就休假。
一條藏在他懷裡的小魚崽不抬頭,尾巴打著卷,從耳朵尖一直紅到後背,吸著鼻子窘迫至極,走投無路地叼住祁糾手腕。
在滿格眩暈buff的感官的全面削弱下,祁糾還以為是袖子裡灌了
沙子,差一點就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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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糾笑了笑,由他兇巴巴叼著,翻轉手腕,摸了摸國王的耳朵跟下頜。()?()
國王:“……”()?()
“你在摸我。”國王鬆開他的手腕,硬邦邦地說,“這是誘惑。”()?()
祁糾隨口應了一聲,沿著他的下頜向下,摸索脖頸和後背,又向回摸了摸手臂。
國王已經徹底變成一條紅魚,胳膊比螃蟹的節肢和大鉗還僵硬,尾巴不自在地捲成一團,只有柔軟的尾鰭不受控地微顫。
祁糾對摸出來的結果還算滿意,摸摸小魚崽的頭髮:“給我摸摸尾巴。”
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