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我學會了(第2頁)

 心跳非常正常,規律得過了頭……可偏偏是這種正常,出現在提爾·布倫丹身上,叫人不安。

 “為什麼不睡覺?”阿修爬上床,伏在他身旁,輕聲問,“是不是還有什麼危險?”

 他摸了摸這個人蒼白的臉:“交給我,你休息。”

 躺在床上的beta笑了笑。

 這種笑意比之前更輕,柔和地浸透瞳孔,在琥珀色的海里映出一絲粼粼波光,就化成雪白的泡沫。

 “沒什麼危險了。”祁糾問,“教你的化妝術,學的怎麼樣?”

 阿修點了點頭。

 提爾·布倫丹有本事在幾分鐘內,完全變成另

 一個人——演習期間()?(),

 甚至不斷有新加入的觀眾異常困惑()?(),

 完全無法辨認出西德羅上校是假的。

 阿修暫時還做不到這一步()?(),

 但基礎技巧已經學會了?()???%?%??()?(),

 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也能模仿得差不多。

 阿修撐著手臂,低頭輕聲問:“要我裝成誰,宙斯?”

 他已經猜出宙斯多半是死了——多半是死在提爾·布倫丹的手上。

 這一點都不叫人意外,如果提爾·布倫丹不做某件事,多半是因為不想,而不是不能。

 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笑了下,那隻手摸了摸他的頭頸,把一瓶暗紅色的試劑交給他。

 這種試劑也是執法處研製的,用來大量吸收和存儲信息素,阿修打開封口,裡面果然是爆烈的火山岩漿和硫磺氣息。

 宙斯的信息素。

 只有在alpha死亡後,信息素才會這樣不受控地逸散,被試劑大量吸收封存,呈現出顏色。

 “s級重罪。”beta犯人主動問,“逮捕還是擊斃?”

 年輕的特工看著他,過了片刻,漆黑的眼睛透出笑,把試劑瓶收起來。

 阿修握住他的手,手指摸索著相扣,把那隻手握牢:“逮捕。”

 他稍稍捧起這個beta犯人的肩頸,小心地親吻觸碰,生怕哪個動作重了,讓這具飽經摺磨的身體再承受不該承受的痛楚。

 “該把我叫醒……帶我一個。”

 阿修垂著眼,嘴唇貼著涼潤的眉宇,輕聲說:“給我留一刀,讓我當從犯。”

 “那可很難。”被他抱著的beta逃犯想了想,“你當時……很真誠。”

 阿修:“……”

 “真誠”是個不錯的正面詞彙,但放在“被注射審訊藥劑拷問”這個環境裡,就變得不那麼對勁了。

 祁糾摸出鋼筆:“想聽嗎?”

 阿修:“?”

 祁糾擰了下鋼筆的尾端,彈出一個相當不起眼的收音裝置。

 輕微的沙沙聲裡,年輕alpha特工的聲音淌出來:“我是他的同黨,我願意做他的同黨……”

 阿修:“?!”

 這個壞心眼、可惡至極、絕對沒安好心的……beta!

 狼崽子被踩了尾巴,張牙舞爪飛起來,強行搶走鋼筆,跑到離床最遠的地方,警惕地盯著祁糾。

 阿修縮成一小團,把音量調到最小,貼著耳朵聽。

 ……相當溫和懶散的嗓音,居然還在另一頭慢悠悠配合背誦。

 兩個聲音重疊,片刻不差、隻字不錯。

 凶神惡煞的巨狼忍無可忍,扳著半人高的箱子,炸毛崩潰探頭:“不準念!”

 祁糾躺在床上,笑得咳嗽。

 阿修抓著添亂的鋼筆,撲過去作勢咬他,身形掠上不算寬敞的行軍床。

 躺著的beta輕輕咳嗽,胸口微弱起伏,含了笑閉上眼睛,神色輕鬆,從容引頸待戮。

 抓著襯衫的手定住。

 阿修跪在床上,看著他,不自覺屏住呼吸。

 ……年輕過頭的

 alpha特工,暫時還沒辦法抵抗這種神情。

 發著抖的手,用最謹慎的力道,輕輕觸碰闔著的、微微彎著的眼睛。

 然後跟上來的是嘴唇,同樣發著抖,甚至發涼。

 阿修壯著膽量吻他。

 阿修跪在床上,托住祁糾的身體,小心地稍向上挪,讓瘦削到硌手的肩背放鬆下來,靠進墊高的鬆軟枕頭。

 “我的榮幸。”

 鋼筆滾進床縫裡,錄音斷斷續續,“……我相信他,我愛……”

 阿修輕聲念他的名字:“提爾。”

 闔著眼假寐的beta犯人笑了笑:“不叫教官了?”

 阿修貼著他的胸口,搖了搖頭,在這個人的唇畔輕輕咬了一口。

 被咬過的地方露出點暖融融的笑。

 阿修跟著他學,也把嘴角抬起差不多的弧度,相當笨拙地一點一點親他,握住那隻垂在一旁的手。

 阿修跪在他面前,把這具逐漸失溫的身體擁住,輕聲問:“那個藥,你用了多少?”

 宙斯沒見過這麼丟人的特工,被暴怒吞噬理智,忽視了太多細節,犯了太多不該犯的錯誤。

 從這個角度……他倒是也對殺了那個混賬有些貢獻。

 阿修回憶著自己聽見的聲音。

 背景的雜音可以提供很多信息——他聽見提爾·布倫丹從藥箱裡取東西,刀片盒子開合的細微聲音,還有安瓿瓶被打開的輕響。

 藥箱裡唯一用安瓿瓶裝的,就是那種能極限催發體力、代價是摧毀身體機能的藥。

 祁糾想了想:“都用了。”

 “那有點糟。”阿修說,“目前的醫療技術,救治你的希望很渺茫……如果我們現在掉進時空亂流,回到五十年前,發動叛亂奪取政權,再集中力量突破一下人體改造技術,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如果不是這樣,他裝扮成宙斯,把提爾·布倫丹帶回去,可以勒令最好的醫院展開救治。

 他可以立即為提爾·布倫丹平反——在這個人活著的時候,他們一起把執法處見不得人的勾當、把這個帝國的黑暗過往公之於眾。

 然後他們就會暴露,這種冒名頂替本來也撐不了多久。

 暴露就暴露,他帶著提爾去做星盜,遠遠離開這片星系,直到某天運氣用完,或者死在隕石雨裡,或者死於黑洞。

 這是很不錯的假設。

 ……

 但這種用來讓“工具”更好用的藥物,對身體機能的破壞,是完全不可逆的。

 如果他沒記錯,那個藥箱裡裝著的藥量,可以讓一個人不吃不睡支撐三天。

 三天之後,這具身體的器官會全面衰竭,絕大部分用了這種藥的特工,都死於肺功能衰竭後的窒息。

 “我救不了你。”阿修擁著他,輕聲問,“哪兒難受?”

 靠在他臂彎裡的beta教官微微搖頭。

 “壞示範。”阿修第一次這麼問他,“我還要活很久,難道每次人家問我難不難受,我都搖頭?”

 這下他懷裡的人微怔,琥珀色的

 眼睛張開,映出他狼狽到極點的影子——他還以為自己能裝得更冷靜。

 少年特工吃力地扯了扯嘴角,模仿出一個笑,不那麼像是丟了魂。

 “要是我遇上個馬虎的大夫,給我做手術,忘了打麻藥呢?()?()”

 阿修垂著頭,低聲說:“人家問我,疼不疼,難不難受,我只會搖頭——因為教官教我的……()?()”

 提爾·布倫丹在他懷裡咳嗽,閉上眼輕聲笑:“胡攪蠻纏。1()_[(.)]1?1@?@?1()?()”

 阿修咬他。

 破罐子破摔的辦法有些用,他懷裡的人咳了一會兒,輕聲妥協:“冷。()?()”

 阿修立刻抱緊他,又怕力道用得太過了,碰得他疼,手臂讓出些許空間。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相當響亮、持續不斷的嘈雜聲,阿修原本沒心思在意,到這時候才發現,似乎是雨聲。

 得是雨勢相當大的瓢潑暴雨——那種爆豆似的聲響,大顆雨點被風捲著,砸在飛艇的外殼上。

 只要不是極端氣候,alpha就沒有調控溫度的需求。宙斯的飛艇上也沒有相關設備,甚至因為情報工作的特殊性,有不少與外界連通的通氣口。

 鋪天蓋地的雨,澆得看不清窗外,世界都像是溼漉漉的。

 寒氣彷彿也隨著這種潮溼,源源不斷滲進飛艇。

 “怎麼來這麼冷的地方。”阿修捧住他的手,小心呵氣,慢慢摩擦著搓熱,“這是你的家嗎?”

 飛艇的目的地是設置好的,阿修沒有細看,只知道不是回帝國的路線。

 提爾·布倫丹搖頭,撐著手臂,慢慢坐起來。

 他沒說要幫忙,阿修就不敢動,可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連藥劑能催發出的體力也相當有限。